林佩環：愛君筆底有煙霞

林佩環：愛君筆底有煙霞

文_積雪草
繪_指尖糖

【積雪草】

美文作家。現居大連。常用筆名雨凝、宋宋等。出版作品有 《夠得著的幸福才是你的》《兩個人怕辜負》《美麗島》《媽媽也有想媽媽

的時候》等十部。新作《低眉塵世，隨遇而安》正在熱銷中。

好一個詩畫清絕，夜窗同夢，郎情妾意，繾綣無限，演繹出一段才子佳人的風月情話。

秋夜，靜寂無聲，唯秋蟲呢噥，有如輕撥細彈之曲音。燈下閑讀，讀到一句好詩：“愛君筆下有煙霞。”不覺愣半晌，自古皆是才子愛佳人，很少見一個年輕女子有這等大膽的表白，就愛你筆下繪出的好丹青，就愛你筆下寫出的好文章，就愛你才華橫溢的卓爾不群。這“煙霞”二字著實是好，無論是字畫文章，有如煙霞，縹緲艷麗，神采飛揚。

隔著時光的幕簾，在年代久遠的線裝古籍里，仿佛看到一個面容姣好的才女款款走來。寫這句詩的女子是蜀地才女林頎，字佩環，她是晚清蜀地第一才子張船山的繼室。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子，不喜濁世千金佳公子，獨愛一介輕狂窮書生。書生筆底下再怎么有煙霞，可是他也不過是一個二婚男，而且還窮困潦倒。林佩環當然不會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老公張船山，她愛才子的風流本質，與表象無關，所以二人婚后，吟詩作畫，把酒唱和，夫唱婦隨，幸福美滿，很有點趙明誠和李清照二人“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意蘊。

某年，冬天，天寒地凍，北風呼嘯，晝短夜長。張船山閑來無事，在書房中鋪下宣紙，他要為愛妻畫一幀小像，涂涂抹抹大半晌，畫中現出一個女子，眉似春山滴翠，目似秋水漾波，端雅清麗，意蘊悠長。

林頎究竟長得什么模樣兒？美不美，當然不得而知，不過在“青蓮再世”張船山的眼中：“車中婦美村婆看，筆底花濃醉墨勻。”“我有畫眉妻，天與生花筆。臨稿廣寒宮，一枝寫馨逸。”從這幾句詩中，可以看得出林佩環是一個很美很漂亮的女人，可與廣寒宮的嫦娥相媲美，當然，也不排除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可能。

林佩環提筆在畫像上題了她此生唯一的一首傳世之作《贈外》：“愛君筆底有煙霞，自拔金釵付酒家。修到人間才子婦，不辭清瘦似梅花。”

這首小詩，俏皮，靈動，有點小小的戲謔和調侃，但仍可見一個女人的情深意切。這一生就愛老公你的書畫才華，哪怕是用頭上戴的金釵為你換酒錢也毫無怨言。能夠嫁給你，就算生活再清苦些，瘦若梅花也是心甘情愿的。還有什么樣的情話，比這更能打動一個男人的心呢？

林佩環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她愛的男人有才，至于窮些，丑些，都不打緊，要緊的是懂得，相知，相惜，這比什么都重要。這不僅僅是一個女人的俠氣，也是一份勇氣，跟著一個窮苦書生過一輩子窮困潦倒的窮日子的勇氣。

張船山也在自己給妻畫的這張畫像上題詩和曰：妻梅許我癖煙霞，仿佛孤山處士家。畫意詩情兩清絕，夜窗同夢筆生花。

好一個詩畫清絕，夜窗同夢，妙筆生花，佳偶天成。兩個人的情志相投，妾心暗許，郎意纏綿，郎情妾意，繾綣無限，演繹出一段才子佳人的風月情話。

林佩環和唐婉有點相似，唐婉存世僅一首詩，是因為賦前夫陸游的《釵頭鳳》，而林佩環存世也只一首詩《贈外》，是題在老公張船山為自己畫的畫像上的。當然，現在那幅小畫已無處可尋，但這首小詩卻一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同樣都是因為只有一首詩留世而出名，各自的命運卻有天壤之別，唐婉因為種種的不如意抱恨離世，而林佩環卻和張船山一直生活在一起，過著安好幸福的小日子。盡管后來，張船山考慮香火后繼，背著她偷偷納了一個小妾，林頎知道后醋海翻波，兩個人鬧了一些小別扭，可是他們的感情卻并沒有因此受到多大的影響。

一輩子的恩愛夫妻，因為納妾這件事兒畫上了一個小小的敗筆。蜀中第一大才子能詩擅畫的張船山也有些悔意。

晚年，張船山住在蘇州虎丘養病，自號“藥庵退守”。兩個人的生活依舊拮據貧困，捉襟見肘。后來，一代才子張船山逝去，林佩環連扶靈柩回鄉的路費都拿不出來，還是靠別人接濟才得償所愿。

總體來說，他們這段感情還是情真意切，瑕不掩瑜。把酒唱和，作詩論畫，佳侶美眷，恩愛彌深，羨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