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攥緊鐵拳（十一章）
——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700周年

倪俊宇

五指山，攥緊鐵拳（十一章）
——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700周年

倪俊宇

瓊島抗日第一槍

當罪惡的彈雨呼嘯，撕裂盧溝橋星夜的安謐；當兇殘的硝煙翻卷，熄滅上海灘霓虹的繁華……

日寇的魔爪又向瓊島伸來。

“祖國河山，不容侵犯！”獨立隊八十勇士義憤賁張，

“叭——”打響瓊島抗日的第一槍。

心靠在鄉親構筑的掩體里，身隱入家園茂密的叢林中。

炸彈濫炸，炸不垮阻敵的勇氣；

炮火狂轟，轟不退守土的意志。

準星，屹立成強虜逾越不過的山峰；

槍管，拉短了敵寇走向死亡的距離……

今天，我來到潭口古渡口，

聽南渡江掀濤，澎湃先輩殺敵的拼搏吶喊；

看岸邊樹揚臂，講述戰士剛勇的血火故事。

紀念碑提升我仰望的高度，

那凝重的記憶，深銘在碑文上；

那發聵的警示，折疊于火山石。

這一片山林

叢林。山頭。溝澗……訴說著那歲月的崢嶸。

這里，每一片綠葉，都記錄激情燃燒的故事；

這里，每一座山巖，都彰顯紅色傳奇的光芒。

延河畔的紅色電波，撥開陰霾，引領通向春天彼岸的航程。

生產的歡歌響徹坡壑，開課的鐘鳴漾開笑臉，鍛造兵械的爐火正紅，操練的足音震蕩林梢……

胸臆間，燃旺革命火種；

繭手上，高擎抗日刀槍。

椰棚。田園。山林……孕育著漫卷瓊島的狂飆。

啊，曾經荒蠻的美合山區，崛起了一個“紅色世界”。

而今，當你心懷崇敬，輕步踏入這片山林，

有否聽到，那血火的誓言，如林濤樣喧響不息？

有否看見，那不朽的英魂，似青山般巍峨高聳？

哦，紅棉樹

狂嘯的風，暴吼的雨，在軀干折疊仇恨與沉思。

枝頭上，燃燒著為保衛國土，而在刀尖上奔走的人們紅焰熱烈的情懷。

一片綠葉記錄一個情節，一瓣紅花凝著一段壯歌。

樹下，飄動宿營的篝火。

樹枝支起的吊鍋里，歡騰著關于勝利的話題與野菜湯。

枝椏間，尖嘯過反掃蕩的如雨飛彈。許多年輕的熱血，染紅樹根下的泥土。

綠陰里，漫卷過撕破重圍的滾滾硝煙，樹梢上，繚繞殺敵的吶喊呼號……

哦，五指山的紅棉樹。

豪壯的情思與昂揚的斗志，開成一樹灼灼紅花。

赤誠剛勇的熱血，染你似火如虹。

瓊崖大地舉著你呵，舉著如椽大筆，在民族抗戰的歷史蒼空，書寫悲壯與沉雄的不朽。

小馬燈

顫跳出橘黃的光，鍍上五指山中小茅屋透風的四壁。

映著幾張激動的臉，點燃心頭的火種，

小小光暈，襯著按鍵的手，在延河畔傳來的紅色電波引領下，尋找通向春天的道路。

小馬燈，溫暖了山區的寒夜。

顫跳出橘黃的光，射在熱帶叢林間椰葉棚的墻上。

照著板桌上的地圖，紅鉛筆標出箭頭，槍刺撥開層層夜霧。

小小光暈，晃著肩挑寒暑的身影，在鋪滿火光與誓言的路上，昂然跋涉。

小馬燈，熔入了瓊島的曙光。

啊，誰說小油燈光線弱呀，

它穿透壓低晴空印上血腥日形的彤云，

它照亮多少祈求和平向往光明的心房，

它喲，站在歷史深處，永遠放射著灼灼的光芒。

暴動的弓弩

能追上暴戾野豬的蹤影,

能洞穿兇狠山豹的心肝……

可是，多少血與淚的歲月,從弩背上滑過去了。

你喲，仍射不透黎山巔上的云霾。

只有到了那一天，五指山揮拳攥緊了怒焰。

峒峒擂響鹿皮鼓，寨寨牛角號齊鳴，

暴動的緊弦，搭上覺醒的箭鏃。射！射！射！

射落維持會的牌匾，

射落太陽膏的破旌……

為驅除那蹂躪山河的強盜，弓弩，你這古老的兵器，似乎也裝上了準星。

經過七月流火的冶煉，顆顆鏃頭愈加銳利。

啊，要奪回秋后的馨香，從此，黎家擎著曾守山防獸的弓弩，對準了兩腳的猄豹……

荔枝炮

我們曾經為美的花，馱負重疊的勞累。我們曾經為甜的果，甩灑泡透汗水的日月。

然而，收獲的總是鎖鏈、皮鞭與饑饉。

為討還果實，驅除侵略者，砍下栽種的荔枝樹，制成殲敵的武器。

裝進同胞們的冤仇與憤懣，用民族的怒焰點燃火索。

聽，轟隆隆！轟隆隆！大炮以撼地驚天的言語，批判敵寇的兇狠與殘暴。

炸塌血腥的牢房獄墻，推毀頑抗的碉堡壕塹。

硝煙滾滾，把檄文寫上天宇；炮火閃閃，織成勝利的旗幟招展……

呵，荔枝炮！紫紅的炮管，

像一枝如椽大筆，在歷史的篇頁上，寫下南島熱土一草一木，都是御敵的槍炮！

不倒的旗手

火光與硝煙的背景，把斜倚著崗樓殘垣的他，塑成一尊雕像。

他，手里緊攥著一桿熏黑并穿洞的紅旗。

紅旗，獵獵飛揚，漫卷半空的濃濃戰云，呼喚沖鋒的吶喊。

高擎著這面戰旗，他

多少次毅然踩碎爆炸的險厄與鐵絲網，多少次奮勇跨越烈焰的兇殘與深壕……

讓血染的高揚旗幟呵，引領沖鋒的怒吼。

而今，勝利的呼喚，再也換不醒他的笑容。

他屹立不動，不言昭示：生命可以折斷，戰旗不能倒下！

呵，戰旗仍在翻飛，那是他的熱血在沸騰。

呵，戰旗仍在飄響，那是他的呼叫在震蕩……

山洞醫院

藤蔓爬滿逝去的歲月，戰火與嘶吼折疊成壘石亂磊。

大山之口，你在向誰講述那段山魂的傳奇?

大山伸出堅實的臂膀，撫慰炸橋梁襲碉樓日夜奔波征戰的疲憊。

大山敞開柔情的濃綠，滋養炮火創傷與病痛撕裂的呻吟。

猙獰的鐵絲網，阻隔那些親切的鄉音。在兇殘的刺刀尖下呼吸，日子浸透野菜的苦澀。

一盞油燈火苗的晃動，一聲憋不住的咳嗽，牽動整個風雨夜的痛處……

蜷伏，負載陰暗的重壓，為的是在這歲月深處，鉆取焚燒黑夜的火種。

抹去搜山的如狼嗥囂，撣掉圍攻的硝煙與戰塵。

在這窄仄的巖洞里，在這長滿青苔的石塊上，

從容鋪開，瓊島幾百里山河積郁的怒風與烈火……

那個椰殼碗

太多的風塵與滄桑……

你以鐵質的色澤，壓彎所有餐具的光芒。

盛過白沙峒的晨嵐，映過六連嶺的冷月，捧起野莧菜和地瓜湯的熱情。

舀一舀五指山的清泉，滋潤干渴的季節。你以充實的憧憬，敲響叢林營地開飯的笑聲。

此刻，罪惡的炮火吞噬著笑聲與炊煙，嗜血的屠刀架在家園的頭上。有長滿厚繭的粗手，捧起沉甸甸的鄉思，觸摸到母親碗沿的淚痕。

為了讓鄉親和家人，能擺脫災難，能放下裝野菜的土碗，他因此放不下這沾滿征塵的椰碗。

因為敲擊，平凡的石會迸發出絢麗的火花。

一個平凡的椰碗，盛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情節。

曾經喂養了艱難歲月，依然喂養著貧血的思想。

紅色歌謠

是那樣的遙遠，又是那樣的親近。

像寒風中溫暖的火種，像酷暑時蕩漾在夢中故鄉老井的清甜。

當你在方言的唇邊綻放，在紅區的田野問回蕩。那或輕或重的音符間，

馳過木棉樹下的戰馬，

趟過五指山溪的綁腿，

走著椰風中剪短發的面對屠刀不眨眼的

那個儂……

沿著歌謠的方向，我走近一些無畏的靈魂。

看到鋪滿火光與誓言的路，看到火把是怎樣地點亮冬季跋涉者的眼光，

看到春雨是怎樣地染綠農人干旱的守望……

你的意蘊和魅力，如村頭榕樹上的晨鐘。

撞響朝日，和鳴在我的內心，升騰成一朵又一朵霞云。

老榕樹下

一條條氣根，繚繞著濃濃硝煙熏染的號聲與吶喊的情節。

一片片綠葉，疊印著熊熊篝火映照的冷月與低唱的故事。

濃陰里，一小隊戰士，踏著槍響與晨露歸來。卸下彈帶槍支，卸下端崗樓拔據點的戰塵，也卸下一片勝利的歡聲笑語。

板根旁，老兵吹響短笛，飄出鄉思，飄出瓊劇調。笛聲牽著膝旁的小號兵，走向牧歸的小路，走向外婆的柴門。

大樹下，三塊山石，支起燃暖寒暮的灶火。官兵們圍坐嚼著野菜，嚼著艱辛日子的啟迪。

哦，老榕樹！你見證了五指山一段崢嶸的歲月。

目睹那一群人，如何肩起沉沉夜色，馱來照亮寧靜椰林飄香稻田的燦燦曙光。

耳聽那一群人，如何用血與火的語言，描繪瓊島鴿哨鳴響和平春花斑斕綻放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