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里的女子（五章）

湖北 李漢超

紅塵里的女子（五章）

湖北 李漢超

坐在落葉上

頭上滿是金黃的銀杏葉子，片片都在陳述秋天的心語。地上滿是枯黃的生命碎片，片片都在沉默歲月的無情。你走進陽光的深處，就這樣心曠神怡地坐在一堆落葉上面，周圍的落葉簇擁著你，你展示出滿面的笑容。

你喜悅的表情到底是一種詮釋，還是一種掩飾？再鮮美的葉片，無論搖曳了多少風景，最終還是要回到生命的根部，這是你要詮釋的么？再枯黃的葉子，無論蕭瑟了多少目光，最終沒有人還會在意最后的嘆息，這是你要掩飾的么？

也許都不是。你只是想就這樣坐在燦爛或者蕭瑟里，嫻靜地享受生命的余暉。因為你知道，夕陽下沉的時候，留給人間的光芒就不多了。

我不想你暗示什么，更愿你是從千年的銀杏樹上剛剛飄落的一片葉子。

采玫瑰花

玫瑰花散開在曠野的草叢里，鮮紅的模樣一點也不因為流落民間而黯然神傷，相反它們在和煦的春風里，自由自在地呼吸和釋放。

你徐徐而來，像一朵白云飄落在春天的鄉野，流連在這生機勃勃的蓄積中。你彎下腰來，手指輕輕觸摸柔軟的花瓣，一不小心，還是被那尖利的矜持劃破了。玫瑰的心事染紅了你的手指，那一丁點的疼痛瞬間就從指間滑落了。你采了一朵玫瑰，放在唇邊，像是在聞，也像是在啃。

是玫瑰的艷麗喚醒了你內心的激越，還是玫瑰的芳香熏活了生命的憧憬？你近乎瘋狂起來，一朵一朵地采，肆無忌憚地摘，完全失去了優雅，只剩下重復和簡單。

你懷抱一捧玫瑰花，滿足地向我走來；我望著你身后不慎遺落的春光，心中只有憐惜，沒有浪漫。你不是一朵玫瑰，即使芳香從你胸前彌漫開來，我也不會將你采摘。

野 浴

瀑布傾泄生命的晶瑩，潭水清亮大山的倒影，鳥鳴幽靜夏日的山谷，清風撩撥騷動的琴弦。那是誰家的女子？終于脫去束縛的裙裾，褪掉遮羞的花衣，裸露出一個真實的自己，讓松樹驚詫，讓云朵停留，讓陽光變得曖昧而具有了磁性。

她沉浸在清涼的泉水里面，柔軟的身體激蕩起圈圈漣漪。她用手捧起自然的瓊漿，清洗被塵風吹皺的容顏，清洗被勞作酸軟的臂膀，清洗被世俗晃蕩的乳房。

她在潭水里游動，像一條美麗的魚兒，自由地舒展每一寸肌膚；她甚至要融化在這潭水里，隨著叮咚的歌謠，去流動，去流淌，去流浪。

她在岸邊的石頭上坐下來小憩，雙腿仍然沒入水里，雙腳輕輕一晃，內心的睡蓮竟然開滿了水面。

這是她一個人的世界，沒有人來窺探，沒有猴來戲鬧，只有一只蜻蜓偷偷地歇在蓮花的頭頂。

騎 馬

天空任由白云在悠悠飄蕩，青草恣意地將綠溢滿草原，你騎著一匹白馬昂首而來，紅色的裙擺像一面旗幟，飄揚出你迷人的風采

風在你耳邊呼嘯，試圖穿越你飄逸的青春；馬在你胸前嘶鳴，試圖壓抑你狂熱的心跳；蹄音在你足下流淌，試圖淹沒你嘹亮的笑聲。你冒然闖入我的視野，是我意外的驚喜。你策馬揚鞭向我奔來，是我今世的守候。

我看見，你的膽怯被抖落了，化作了輕塵，消散在身后的暮靄里；我還看見，你的柔弱被消融了，變成了夕暉，散落在茂密的草叢中。我也看見了，一束束野花在向你點頭致意，像是歡呼，更像是贊美。

我想，一個女子沒有了膽怯，沒有了柔弱，肯定能夠征服自已，甚至征服男人；但是，她是否就能憑借強悍和堅韌征服世界？

你飛馳而過，僅僅給我留下一個匆忙的手勢和一個卓越的背影，便消失在蒼茫之中。

浣 衣

提著一桶換下來的日子，你一如既往地來到小河邊，蹲下身來，開始與河水親密交談。河水清幽幽地敘說著故事，綿綿不斷，滔滔不絕；你靜心聆聽，手握柔軟的浪花，不停地浣洗咸澀的生活。

你不是唐詩里那個搗衣的女子，你沒有平平仄仄韻律，更沒有“長安一片月”那份空寂；你有的是對日子的堅韌耐心和對生活的深切渴望。

你浣洗著歲月給父母留下的疤痕，你浣洗著勞動給丈夫釀制的汗味，你浣洗著童年給孩子沾染的粗心，你浣洗著青春給自己蒙上的倒影。

河水在你面前靜靜流淌。你時而站起身來，望一望上游的空曠和下游的蒼茫，用一首好聽的歌謠應和著河流的吟唱。

長年累月，你像一道風光，優美在河邊的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