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吉祥 李長山 張增鳳
一生戎馬先國后家——新四軍老戰士、原劉伯承秘書闕興隆訪問記
□任吉祥 李長山 張增鳳
新四軍老戰士、離休副軍長闕興隆一生戎馬,曾任劉伯承、廖漢生秘書,功勞顯赫。他在北京金溝河干休所接受了我們的采訪。
闕興隆家里很窮,父母皆文盲,以種地為生。少兒時的闕興隆不僅聰慧伶俐,而且勤學苦讀,在學校成為同齡人中的翹楚,由于成績優異期末還曾得到60斤小麥的甲等獎。1940年新四軍東進,10月中共泰興縣委和人民政府在海安成立,廣泛動員民眾抗戰,還創辦了不少學校,為部隊和地方培養后備軍。闕興隆的家鄉海安通學橋也辦起了中學(后稱“泰興三中”),闕興隆成為初一的學生。1943年初他參加了青年解放團(后改為“青年團”),同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當時他只有15歲。組織上調他到泰興一中(海安丁許莊)集訓。當時泰興獨立團總支書記陳履仁向縣委書記彭沖要干部,闕興隆被推薦到團部當文化教員。在海安西邊的崔母戰斗中,闕興隆沖鋒在前,作戰勇敢,很快被任命為新四軍泰興獨立團四連指導員。當時連里不少戰士是從偽軍俘虜過來的,他們的皮帶上刻著“和平反共建國”六個字,新四軍戰士極為痛恨并歧視他們,這就影響了部隊的團結,削弱了戰斗力。闕興隆利用各種機會感化俘虜過來的偽軍,讓他們盡快融入到革命隊伍中來。經過細致耐心的思想工作,很多早先的偽軍成為抗日斗爭中的有生力量。在他的努力下,四連很快成為一支戰斗力很強的連隊。因為他能力強,表現出色,組織上安排他到四個連隊當過指導員,把干練的工作作風和豐富的工作經驗帶到各個連隊。闕興隆不僅會做思想工作,打仗也打得好,在物資匱乏、敵眾我寡的惡劣條件下,創造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例。他曾創下帶領一個連消滅了敵人一個整編營的驕人戰績。當時他所在團的政治處主任、江西老紅軍吳石梅說:“小闕這伢子是塊帶兵打仗的料。”
在闕興隆家里,我們看到他在歷次戰斗中榮獲的證書和幾十枚沉甸甸的獎章。這些見證了闕興隆的戎馬生涯。在我們的要求下,闕興隆給我們說起他參加過的大小戰役和跨“三江”(長江、黃浦江、鴨綠江)的歷史。
1948年,闕興隆帶領的一個營與東臺縣和紫石縣的兩個營分別整編編入20軍,他被留在軍部任作戰參謀。部隊整編不久,毛主席、朱總司令下達了“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命令。在軍部的闕興隆日夜不息制訂作戰方案。1949年4月21日,闕興隆負責組織土造的“小火輪”(一種簡易的柴油驅動木船)載運部隊,他站在船頭第一批突破天險過江作戰。當第一梯隊抵達江南,他馬上返回江北接駁下一梯隊。在返回江北途中,在寬闊的江面上遇到一艘由武漢潰逃上海的國民黨軍艦。此時小火輪上的燈又壞了,船老大不敢再往前開。闕興隆為了火速把后續部隊送到江南,拔出駁殼槍,站在船頭果斷指揮船老大:“不要怕,開過去,時間就是勝利!”也許是逃命心切,也許是懾于我軍的氣概,國民黨的軍艦并未戀戰,匆匆駛走。就這樣,船老大操控著一艘殘破的小火輪回到江北,接送又一批解放軍戰士跨過長江天險。渡江后,闕興隆隨部隊進軍大上海,20軍和27軍形成鉗勢從兩個方向夾擊敵人。闕興隆和他的戰友們邊進攻邊收集敵軍的動向,及時向上級提供極為重要的情報和信息。這就好比在刺刀上裝上了眼睛,軍部首長可以第一時間作出正確的判斷,部隊以最小的代價順利進入這座大都市并最大限度地保護了城市重要的基礎設施。
1950年,美帝國主義將戰火燒到鴨綠江邊,軍首長指派闕興隆只身前往山東制訂赴朝運輸計劃。1950年11月,20軍大部隊雄赳赳氣昂昂開赴朝鮮。
在朝鮮戰場上,他作為作戰參謀不僅出現在指揮所里,更多的是在樹林里和戰壕中。有一次,他與部隊失去了聯系,路過一片樹林,他掩護警衛員帶著文件包先走,誰知一發炮彈過來,警衛員當場被炸死,文件包炸飛。他用撿來的毯子裹著文件,獨自穿山越嶺,一路奔波,軍帽跑丟了,就撿起一個換上,最后戴著第八頂軍帽回到部隊。首長和戰友一看都樂了,他最后戴的竟是朝鮮人民軍女戰士的帽子。抗美援朝結束回國后,部隊駐在寧波。他收到家鄉來信,得知母親病危,為了保守軍事機密,他不能回家,最終也沒有見到母親最后一面。闕興隆每每講到這件事總是痛苦萬分,說這是他一生中的遺憾。從1949年到1954年,這跨“三江”的不凡經歷,把闕興隆磨煉得無比英勇堅強,成熟能干,為他能被選中到劉伯承元帥和廖漢生中將身邊工作準備了條件。
1955年,黨中央和中央軍委決定,在南京建立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劉伯承被任命為第一任院長兼政治委員。第一批學員都是從各兵團部隊抽調來的高級將領。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的粟裕交給南京軍區一個任務,為他選一個秘書,條件是一能打仗,二要有基層工作經驗,三是至少參加過抗美援朝。選來選去,闕興隆成為最合適的人選。誰知節外生枝,劉伯承院長也需要一個秘書,在各軍篩選,材料報上來后,劉帥當場拍板說:“我就要闕興隆這樣的人當秘書。”粟裕一生敬佩老首長劉帥,既然是劉老帥點將,只好忍痛割愛。闕興隆有幸到了劉帥辦公室當上了秘書。軍事學院剛建立,成員雖是部隊高級將領,但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人員素質參差不齊,加之有些學員居功自傲,根本看不上國民黨起義的高知教員,學院各項工作開展艱難。闕興隆作為劉帥的下屬,總是盡力協調各種關系,做了大量工作,深受劉帥賞識,先后任秘書、秘書處副處長、辦公室主任。
劉伯承調北京后,廖漢生繼任軍事學院院長。1960年廖漢生調北京工作。在《廖漢生回憶錄》里有這樣一段話:“……軍事院校黨委派辦公室主任闕興隆同志作為秘書隨我到北京軍區工作。闕興隆同志是位新四軍老戰士,曾任軍偵察處長,被劉伯承院長調來軍事學院擔任院長辦公室主任,跟隨劉帥工作多年。他服從組織安排,離開辦公室主任的職位隨我到北京軍區任職。”在廖漢生身邊,他走連隊、下基層,遠赴新疆,出色地完成了各項工作。1964年全軍“大比武”期間,廖漢生到新疆勘察地形,一個叫“妖魔山”的地方擋住了去路,這個地方被當地人說得陰森恐怖,上山者有去無回,駐地部隊也一直未敢涉足。初來乍到,廖漢生也無從下手。闕興隆暗下決心,一定要斬斷這個“妖魔”。第二天清晨,他帶著一個班的戰士沖上山頂。日照三竿,山上輕煙繚繞,隱約一絲刺鼻氣味,闕興隆果斷讓戰士們用濕毛巾護住鼻孔,逐步下撤。中亞和我國新疆部分地區地質中含硫高,在高溫蒸發下會釋放出刺鼻的高硫含量的氣體。謠言不攻自破,百姓釋然了,第三天廖漢生帶領新疆駐地師以上干部集體登上“妖魔山”。1963年闕興隆任北京軍區作戰科長,后升為作戰部副部長。1971年他到山西“支左”,1972年調回北京任北京軍區情報部部長,1980年任24軍副軍長,直到1989年離休。
我們在采訪中只見他家門口懸掛的是“首都模范家庭”“全國模范家庭”的銘牌,走進去我們看到北京軍區司令部、石景山區校外教育輔導小組等單位頒發的獎狀證書,稱他是教育子女的“模范家長”。當我們問起他們是如何教育子女問題時,闕興隆說:“打江山易,保江山難啊,對后代不好好教育,先輩們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江山就可能毀在他們手里。我們黨和軍隊就有一些紈绔子弟,滿身驕奢之氣,我非常看不慣,不好好教育行嗎?”他愛人余霞君說:“我家三個子女本來都可以在國外學習工作,老倔頭堅決不答應,說國家培養了他們,應該回國感恩報效。三個孩子現在都在國內工作。”兩個女兒畢業于北京大學,一個兒子畢業于清華大學。大女兒北大本碩6年半后投身教育,現任某重點大學副校長和博士生導師。二女兒從小學一直到博士后總共讀了25年半書,在加拿大最著名McGill學院完成博士后站學習后,又到英國皇家醫院深造。無論McGill還是皇家醫院都想挽留她,她婉言謝絕,現在是北京一家著名醫院的主任醫師。小兒子從清華大學畢業加入一家國企,為國效力。他的這三個子女都很優秀,難怪后來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廖漢生多次說:“興隆,你是教子有方啊。”闕興隆對我們說:“我的財富就是這三個子女。”講到這話時,他刻滿戎馬印記的臉上泛起一絲紅光,充滿了自豪感和滿足感。
(編輯 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