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倩
中國和發達國家實力差距探秘
□ 周 倩
日本為何能長期保持對中國的產業攻勢?因為日本始終占據產業鏈上端。
一個國家的支柱和脊梁是制造業。從制造業的技術層次來看,中日差距估計在30年到50年之間。
第一次從統計數字上看到中國的工業崛起是在2003年,當年,中國工業增長對GDP的貢獻率高達63%,而重工業增長已大大超過輕工業。那時,中國正在修建三峽大壩,西氣東輸、南水北調等超級工程也在加緊推進。舉國上下為中國經濟進入“重化工業”階段歡欣鼓舞。
按照日本的劃分標準,“重化工業”是一個國家工業崛起的起點,表明這個國家已經有能力從自然界大規模獲取資源,強勢推進工業化了。法國在一百多年前建造了埃菲爾鐵塔,在以石頭建筑為主要特色的巴黎,搞這么大一個鋼鐵建筑物,就是在炫耀當時法國冶金業的成就。
日本也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進入“重化工業”的高度加工階段,日本鋼鐵和電器產品能大舉攻占美國市場,除了成本優勢,其技術實力也不容小覷。現今中國鋼廠擁有全球60%以上的產能,但中國鋼鐵產品并沒有攻入美國市場。
中國現在仍處于“重化工業”階段,GDP主要是“鋼材水泥堆起來的”,占到60%。消費只占30%。我們鄰近的韓國已經超越“重化工業”階段,正向產業鏈下游移動。韓國主要在做什么事情呢?
鋼材水泥很消耗自然資源,韓國本土沒什么資源,但韓國能把鋼材造成精密器件——高加工度化,同樣資源獲得的經濟價值可以高很多。韓國汽車、船舶和電子產品在世界上占有很高的市場份額,甚至對“日本制造”構成很大競爭壓力。制造業在韓國GDP中的比重超過50%,高于“世界工廠”中國。
日本現今的工業水平已不僅是“高加工度化”,更上升到“極端制造”的層次。
比如精密機床,同樣重量的機床,瑞士貨的價值最高,是中國貨的10倍;日本貨的價值可比肩德國,是中國貨的3.5倍。就是最傳統、最普通的工業產品,比如手表、料理刀,一噸金屬材料能造多少手表、多少料理刀?從日本這個國家的產業結構中看出,它顯然對資源的依賴程度很低。同時,日本的資源回收技術也很強。
由于中國對稀土出口實施總量控制,日本產業界也曾感到緊張,但很快找到了“破解之法”。三井物產大幅提高了碎玻璃的進口量。日本進口的主要是做精密儀器剩下的碎玻璃,含有豐富的稀土元素。其實,從廢碎玻璃中提取稀土元素在日本已形成產業規模。
日本的精細制造是要用最少的占地、最少的原料,創造最高的價值。而且日本制造業是典型的“清潔結構”。
以單位能源l千克油當量的使用所產生的GDP計,中國大約是0.7美元,美國為3.4美元,德國為7美元,瑞士為9美元,日本使用同樣能源所產生的GDP為全球之冠,高達10.5美元,相當于中國的15倍。
低資源依賴度的精細制造,正是日本產品縱橫世界市場的根基。
中國哪怕資本積累再雄厚,人力資源再充沛,如果缺乏這種“精細制造”能力,產業競爭力就會長期弱于日本。
人海戰術,通常會通過投入難以想象的巨大人力去解決問題,這在土木建設工程以及災害救援等方面,肯定會發揮巨大威力。可是,在制造業上,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干得好。因為人再多,也生產不出液晶顯示屏(LCD)和中央處理器(CPU)。
在“日本制造”的主戰場——高精尖零部件,根本不用很大的人力投入。而中國的代工廠則要組織一定規模的人力,將日本制作精密的零部件高效組裝在一起。
制造一輛汽車,大致需要使用2萬至3萬個零部件,而像機床、電視機、照相機這些產品,所需零部件不如汽車那么多,但也是由大量零部件組裝而成的。
制造工業產品,需要不少關鍵的基礎。比如汽車制造,在中國以合資方式生產汽車的美國、德國、法國甚至韓國廠家,需要的關鍵零部件多是從外國引進的。制造一種產品,并不是僅僅以“最終組裝”為目的。
從研究開發階段開始,經過設計和試驗,到追求制造更好的產品,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為什么說“造火箭容易造汽車難”?難就難在重要零部件長期工作的可靠性。可靠性取決于研發、設計、工藝制造等方面的水平和長期積累的經驗。
長期以來,日本和歐美汽車廠商在中國所展開的生產活動,僅僅是一個“最終組裝”階段。所以,哪怕中國發展為第一汽車大國,世界上主要的大汽車廠家中,也少有經營者將中國視為競爭對手。
在產品組裝方面,哪怕是“恐怖的富士康速度”,也不能創造很高的利潤額。
蘋果iPhone、iPad包含幾百個零部件,其中90%在美國以外生產,半導體來自德國和中國臺灣,內存來自韓國和日本,顯示屏、電路板來自韓國和中國臺灣,芯片來自歐洲,稀有金屬來自非洲和亞洲,而所有這些零部件最終都由中國富士康進行組裝。但是,在利潤分配上,中國是最吃虧的。
產品利潤的60%被美國公司分走,因為蘋果產品的研發、設計創意主要在美國進行;日本是塑膠、金屬等材料供應國,拿到產品利潤的20%;韓國憑借技術輸出,供應部分零部件,拿到的利潤份額不到5%;富士康只負責組織工人,最終組裝產品,拿到的利潤份額不到2%。
哪怕做代工只能賺一點蠅頭微利,仍有很多中國企業偏向做代工。代工,不需要研發,按照別人提供的圖紙制造就可以。外資或合資企業更不會在中國搞多少高端研發,那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嗎?
“二戰”以后,日本企業界也大興盲目崇信歐美技術之風,花大價錢從歐美各國引進大量的生產設備。然而,日本除了引進技術裝備,也大膽地進行“重新研發”。舉個例子:
一家日本企業引進一套荷蘭制造的機器設備,荷蘭人以身高著名,他們設計的操控臺明顯不適合亞洲人操作。這時,這家日本企業有兩個選擇:(1)為機器配置一個臺階,讓員工站在高處操作;(2)將操作臺的底部切割至員工順手的高度。
誠然,無論哪一種選擇,其結果都可以操作這臺機器。但問題是,敢不敢對引進的生產設備動刀?眾多日企選擇了后者。如果不對技術進行改造、二次開發,那么日本所能得到的技術將永遠落后于人。
日本及歐美國家在本國保留“制造業精華”的同時,將社會成本高、技術含量低的環節轉移到中國,即使如此,還力圖強化對中國市場的控制。
跨國公司已滲入中國大多數的高附加值產業及其出口市場,并成為主要獲利者。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曾發文指出:在輕工、化工、醫藥、機械、電子等重要行業中,跨國公司子公司所生產的產品已占據國內三分之一以上的市場份額,中國多個已開放產業的前五名都是外資企業。
工業規模和技術水準的提升,并不表示你就能成為工業強國,你必須能掌控金融、產業“高邊疆”,在這方面,“韓國經驗”足以引以為戒。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韓國經濟遭到重創,但不久就恢復過來,之后幾年還能取得不錯的增長。但韓國人很快發現,韓國的幾大商業銀行(70%以上股權)已經被外資控制。
《韓國時報》報道:外國控股的銀行“不情愿向韓國企業發放貸款”。現代企業離開銀行怎么活?不給你貸款你就死,半死不活最好,于是,外國資本到2002年就以“清倉價”控制了韓國半導體產業的44%,通訊業的21%,并成為現代汽車、現代電子、LG以及三星電子的重要股東,而著名的大宇汽車在人為的債務危機中消失了。
韓國人總愛講自己國家有多少個“世界第一”,但是,韓國的“世界第一”有幾個不是受控于外資?處處受制于人的“韓國制造”,如何支撐韓國人膨脹的國家榮耀感?
“股神”巴菲特曾有意投資韓國的浦項制鐵,但很遺憾,三井物產已對其控股。與浦項制鐵同級別的上海寶鋼、印度塔塔鋼鐵,對日本技術、人才和物流的依賴已盤根錯節,深入骨髓。
作為世界頂尖的鋼鐵強國,日本每年需要進口大量鐵礦石,表面上看,世界鐵礦石價格上漲,日本也是受害者。但實際上日本財團在必和必拓、力拓和淡水河谷等世界三大鐵礦石巨頭那里都持有股份,并為此掌控了鐵礦石物流。
日本財團在各地的布局,都是通過與當地最大企業合資合作,進行資本、產業、信息、物流等方面的嫁接,最終控制了整個產業鏈。
中國同樣遭到日本財團的高危滲透,以汽車業為例,在汽車整車行業,中國對外資的進入設置了很多限制條件,外資車企要來中國建立工廠,只能與中資車企合資,而且是中方控股。于是,外資企業就從汽車零部件行業下手,汽車發動機是最關鍵的零部件,而發動機50%以上的市場份額被外資(日資為主)控制。
日本本土“失去了20年”,但是“日本株式會社”的全球產業布局從未停歇。其實,日本仍在延續當年“大東亞共榮圈”的戰略思路,只不過戰時用的是刺刀,如今用的是財團企業的組織能力。
在日本人看來,經濟競爭是另一種形式的戰爭,武力占領“敵國”無法實現,那就轉向“經濟占領”,發動一場由財團企業主導,以經濟滲透、控制產業鏈為手段,全民參與的“對外經濟戰”。
(摘自九洲出版社《中國經濟靠什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