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立趣談悟人生

中國曲藝界的一代宗師、相聲泰斗馬三立離開我們已經12年了。馬老一生經歷坎坷，命運多舛，幾度沉浮，有喜有悲;可他帶給觀眾的卻是無盡的歡笑，也留下了說不完的故事。

我和馬老是忘年交。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馬老的冤假錯案平反后，他重新回到天津市曲藝團。我通過群眾藝術館的一位朋友引見認識了他。當時，我在天津二機局所屬的一家工廠任職，業余時間搞點曲藝創作。那一年，我29歲，馬老已經65歲了。

1984年7月，中國曲協在青島舉辦首屆全國相聲大賽，馬老應邀擔任總顧問，下榻在和平賓館。我以《今晚報》記者的身份到他的房間采訪，進門以后，見在場的有不少全國各地的相聲演員。馬老指著我跟大家說：“對不住各位，失陪了，我得跟他先聊！怎么，你們不服？我兒子叫馬志明，他叫趙志明，我們爺兒倆還都屬虎！”一屋子的人全樂了。

那些年，馬老住在天津市和平區南市華安街，平日下午就一個人在家。我們報社在鞍山道，相距只有幾個路口，我便隔三差五地去看望他。我們爺兒倆沒有固定話題，想到哪說哪，一聊就是兩三個小時。

有一回，馬老突然問我，逗哏、捧哏的哏字去了口字旁念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說，念艮（gen）——是八卦的一個符號。馬老又問，除了念艮還念什么？我一時答不上來。馬老笑著說，告訴你吧，這個字是多音字，去聲念艮（gen）、上聲念艮（gen）——蔫蘿卜艮蘿卜的艮！

見我疑惑不解，馬老得意地說，你別不信，我可有老師。說著，他隨手拿出一本字典。原來，馬老1958年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勞動的那些年，他無書可讀時便查字典，一頁頁都快翻爛了。

馬老年過古稀，仍舊耳聰目明，才思敏捷。他曾經給我說過一個謎語：“兄弟十二我行七，推倒四六二十一?！蔽沂趾闷?，可琢磨半天也沒猜出來。馬老笑著解釋說，十二屬相，排在第七的是馬;四六二十四，推倒了二十一個還立著仨——這不是我的名字嗎？我恍然大悟，連聲叫絕。

交往時間長了，我和馬老無話不談。那年報社開始評職稱，由于晚報當時還和日報在一起，老同志相當多，論資排輩的話，我們這些新人很難分到一杯羹。

馬老開導我說，凡事不能攀比，要是看別人吃海鮮嘴饞、住別墅眼熱，就怨爹媽沒本事自己沒路子，那是自尋煩惱。他還給我唱了段太平歌詞：“莊公閑游出趟城西，瞧見了他人騎馬我騎驢?；仡^看見推車的漢，比上不足我比下有余?！币环捳f得我茅塞頓開，明白了無欲則剛、知足常樂的道理。

記得馬老還給我講過不少俗語，如“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十個指頭伸出來不一般齊”“一個羊是趕，兩個羊也是放”“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等等。這些看似簡單的話，句句都蘊含著豐富的哲理，經過馬老繪聲繪色的講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僅對我寫新聞報道和開展文藝創作有很大的幫助，某種意義上也影響了我的人生。

（從容摘自《開卷有益·求醫問藥》201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