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顏色

董樹堂

有位教授問美術系的學生：“你們都是學繪畫的，整天調配顏色，你們說，世上什么顏色最美？”學生不知何意，個個瞠目結舌。教授停頓片刻說：“世界上最美的顏色是羞色！”這意外的答案使學生一怔，繼而是會心的微笑。教授接著說：“羞色使人自愛、自重、自尊、自律。羞色使人止于禮，合乎情，趨向善，臻于美。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感到后悔、羞恥。所以，羞色是文化的色彩，是人類文明的標志，它會阻止人走向卑鄙。”教授之言，令我感慨系之。

羞色，在畫家的調色盤里是找不到的，但在人們的臉上則可以看見。教授講羞色是最美的顏色，旨在教育學生懂羞、知恥。害羞是一種有益的性格優勢，是人性里的一種基本情感。生活中害羞者人緣好，工作中害羞者往往是最佳搭檔，戀愛時害羞姑娘更讓男友喜歡。想想那些初涉人生的少男少女，羞答答臉上飛起兩朵紅云，那是多么美的顏色！有一次，我發現有個學生抄了別人的作文，講評課上我對全班說：“這次作文大家寫得很好，值得表揚。不過，有個同學走了捷徑。”話音剛落，只見那位同學低下了頭，臉色紅紅的。次日，他將重寫的作文恭敬地交給我，臉上羞色猶在。這般知恥臉紅的事兒，大概我們都經歷過。英國生物學家謝靈頓，在向一位姑娘求婚時遭到奚落：“我寧愿跳泰晤士河淹死，也不會嫁給你！”無地自容的羞恥感使他發憤鉆研學業，終于在1932年榮獲諾貝爾醫學獎。可見，害羞知恥也是成就事業的動力。馬克·吐溫說：“人是唯一知道羞恥和有必要知道羞恥的動物。”做人，應該珍惜這獨有的本性和情感。

對羞惡知恥，祖先早有遺訓：子貢問孔子，何謂之士？子曰，稱得上士的人，首先要懂得羞恥。荀子亦云，人不知羞恥，乃不能成人。清代學者顧炎武對“廉恥”講得更深刻，他認為廉恥是成人立身的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況為大臣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為，則天下豈有不亂，國家豈有不亡者乎？”古圣先賢，不僅把知羞知恥和立身成人聯系起來，而且還視為亂世亡國的先兆，多么深刻的警示啊！

然而，在當今的社會環境下，一些人思想混亂、價值觀迷惘、是非不分，做了缺德失禮、見利忘義、違法亂紀的事兒，卻毫無羞恥感。追本溯源，那些啃老虐老的不孝兒女，那些殺人越貨的冷血罪犯，那些貪贓枉法的腐敗分子……恐怕都是無羞無恥之徒。知恥近乎勇，知羞方成人。為人之道，為國之本，須臾不可忘記！

（馮忠方摘自《中老年時報》2015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