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畫崛起之反思——以《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為例

郭修遠 宋秉華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截至2015年8月13日，累計票房已經達到了8.75億元，繼續刷新國內影視動畫電影的票房紀錄，這令很多觀眾重新對國產動畫產生了信心。《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離不開一個神秘的團體——“自來水”。“自來水”是指網友自發為《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做宣傳、做推廣。這部動畫片八年磨一劍，可是在宣傳的費用上卻是比較緊張的，所以說這部動畫片的成功，口碑

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海報

就是它最大的宣傳。能夠讓廣大的觀眾和網友自發點贊，可見這部電影不僅是動畫片這么簡單。

一、成功的偶然性

任何一個成功的人或事，絕對離不了“天時地利人和”，《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成功也一定如此，這其中的“天時地利”就是其成功的偶然因素。

2002年，張藝謀導演的《英雄》是第一部國內票房過億的電影，曾經“票房過億”就是對一部影片最大的肯定。可是現在，即使是一部被觀眾罵得體無完膚的“爛片”只要有幾個明星，過億是輕松之舉，由此可見，如今的中國電影市場確確實實迎來了春天。國內影視市場雖然受到了國外市場的打壓，可是縱觀近年國內的觀影人次、上映電影數量和質量、電影票房都比以往均有了很大的提高。截至2015年9月6日，中國電影票房已經突破300億大關，超過2014年全年票房290億。

“天時”的另一重要表現即為暑期檔。暑期檔應該是指每年的七八月份，這是可以和賀歲檔相抗衡的電影上映期，這個時間段內6-22歲的所有學生群體都極有可能成為潛在的觀影群體。2015年7月單月中國電影票房就達到了54.9億元，成為華語電影歷史上首個單月票房突破50億的月份，這僅僅是暑期檔的一半時間。《西游記之大圣歸來》選擇在7月10日上映，正是趕上了“好時候”，真正印證了那句“沒有《西游記》的夏天就不叫暑假”。

“地利”也為《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成功奠定了良好的硬性條件。“據國家電影局提供給新浪娛樂的數據，2015年1--6月，全國新增影院771家，其中省、地、縣級城市影院分別新增158家、203家、410家，分別占比21%、26%、53%。全國新增銀幕3993塊，省、地、縣級城市影院的銀幕增加數分別占比27%、29%、44%。”[1]在中國，三、四線城市的人口數量遠超一、二線城市，人口多的地方更需要較多的觀影平臺，這樣才能讓更多的觀眾有機會觀影。結合新浪數據，在關注《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人群中，三、四線城市的受眾就達到了52.99%。所以，自2010年前，如萬達院線、中影星美院線等電影院線在三、四線城市大幅度增加影院設備，在一定程度上為《西游記大圣歸來》提供了“地利”的優勢。

二、成功的必然性

必然因素就是“人和”，《西游記大圣歸來》如是說道，“齊天大圣是不會死的，他只是睡著了”，有數不清的觀眾為之感動而落淚，因為它戳中了觀眾的心。田曉鵬導演借《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找到了符合國人口味的文化需求。國產動畫在此之前也不乏佳作，《秦時明月大電影》《喜羊羊與灰太狼》《熊出沒》《黑貓警長之翡翠之星》，可沒有一部作品在上映時就獲得了觀眾一致的好評，原因在于沒有烹調好觀眾這道“大鍋菜”，而是為分層觀眾調制了型材各異的“小炒”。《西游記大圣歸來》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這部作品既讓觀眾產生了共鳴，又實現了觀眾心中的英雄夢。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實則為《西游記》的前傳述說，這部電影為《西游記》中主體人物的情感基礎鋪墊了良好基礎。電影中江流兒一角，實為唐三藏前世，小說《西游記》中，三藏是唐太宗賜的法名，唐僧俗家姓陳，乳名江流兒。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江流兒就是大圣的崇拜者，從小聽著孫悟空的傳奇故事長大，每天都要跟著師傅打坐、參禪、化緣，做著和尚最基本的事務，小小人兒卻堅守了一個偉大的夢想，普度眾生。唐三藏是十世靈童，之前的九世還沒有悟道就離開世間，直到第十世才終于取得真經，《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給觀影者留下如是印象，江流兒即為唐三藏第九世。至此，《西游記》中，悟空與師傅三藏的師徒情深，得意最佳解釋。小說《西游記》中，孫悟空自相遇就對唐三藏有種沒來由的親近，縱使會鬧些脾氣，卻始終鞍前馬后，推心置腹地護他周全，這迎來了數代華人的疑問，無所不能的齊天大圣為何僅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唐三藏惟命是從，導演田鵬給出了最富人情的解釋，這是孫悟空為了報恩甚至是彌補自己對第九世江流兒的愧疚。至此，西游迷心中縈繞多時的困擾得以解答，原著中齊天大圣的所有不情愿與后話中悟空的貼心置腹矛盾說，在《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得到了最能被所有觀眾認可的解釋。因為這樣才是真正的“大圣歸來”，能夠左右大圣決定的只有他自己，絕不是如來、觀音等天神，更不會是什么五指山上的六字大明咒和唐三藏的緊箍咒。曾經那個桀驁不馴、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的齊天大圣終于回來了！

電影被稱為第七藝術，藝術必然要能夠使人產生共鳴，回憶過去、感嘆現在、展望將來。之前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同桌的你》等等懷舊、致青春風格的電影一直備受追捧，不就是因為將廣大70后、80后甚至90后的觀眾帶回了屬于他們的學生時代、青春歲月。《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就將觀眾帶回了兒時、并且完成了一次英雄的蛻變！

三、對中國動畫的啟示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自上映以來，已俘獲眾多國人褒獎，影評人與觀眾一致叫好，其票房奇跡，更在中國動畫電影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在未來相當時間內，影片必然被世人拿出來觀賞學習。借《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優缺點分析，從而得出其對中國動畫崛起的反思。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對國產動畫片最大的影響莫過于打破了傳統的觀影年齡分層，講受眾不再拘泥于少年兒童，突破年齡限制，滿足不同性別觀影需求。中國觀眾甚至是全球的華人從咿呀學語就開始接觸《西游記》原作，亦或是經久不衰的電視連續劇《西游記》，所以不論男女老少，兒時的玩伴、偶像、英雄幾乎總有一個形象是“大圣”。男性觀眾崇拜大圣的無所不能，女性觀眾喜愛大圣的古靈精怪，中老年觀眾懷念大圣的勇往直前，青少年觀眾則渴望大圣的天不怕地不怕。所以《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贏在了出發點，沒有限制受眾人群。

其次，這是一部基于中國傳統故事改編而來的新故事，在一定程度上這樣的題材、先破后立的創新也是值得中國動畫人思考的突破點。由美國夢工場制作的《功夫熊貓》曾一度成為動畫片票房的冠軍，其實細細想來它的成功和《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是一樣的，都是將中國傳統的文化進行再創造。反觀美國迪士尼制作的《花木蘭》就遠沒有《功夫熊貓》成功，因為少了新意。耗時8年，前后進出600人的團隊打造出來的作品，這就是誠意！魚珠混雜的電影市場中幾乎每個作品都是自己的誠心之作、誠意奉獻，《西游記之大圣歸來》誠意無處不在，就單看臺詞的拿捏，都可以說是近年來國產動畫最有趣味的。

江流兒：四大天王是兄弟嗎？

悟空：是姐妹。

江流兒：那哪吒是男孩兒嗎？

悟空：是女的。

江流兒：托塔天王有塔嗎？

悟空：沒有。

江流兒：那塔里有人嗎？

悟空：哎呀，沒有……

《大圣歸來》中的這段對白十分受觀眾追捧，從觀眾看完電影就不斷掛在嘴邊樂議，充滿了童真童趣又不失搞笑。這些問題雖然不重要，但是絕對是每個看著《西游記》長大的觀眾曾經或者現在都還在畫問號的小問題。江流兒替西游迷問出來，卻沒有得到官方、認真的回答，可是觀眾并不在乎答案的正確性，只通過江流兒的視角重游西游，解答了兒時的疑惑，成就今日的愉悅。

再來看《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畫面，每一幀都讓觀眾不忍眨眼睛。江流兒從小生活的長安城清新閑適，壓了孫悟空500年的五指山神秘莫測，妖王的老巢恐怖幽暗。觀影者無不驚嘆于畫面的精致，“這就是我心中的西游”眾多觀眾紛紛發自內心的感嘆，既是對《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最樸實、最真切的認可。

玉有瑕，方顯其美。《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導演田曉鵬也曾表示這部動畫片還有很多有待精進之處。首先，一部優秀的作品、不論電影、電視劇還是小說一定有關鍵性的高潮段落，《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全片導演設計的、最吸引人眼球的應該是最后大圣同反派妖王混沌之間的對決，可是作為一名普通觀眾反而覺得這場戲并沒有期望中或者想象中的精彩絕倫、沒有展現出大圣的威力，反而在打斗中孫悟空失去信心，產生了放棄的念頭。相比較而言，最初江流兒從妖怪手中救傻姑娘、江流兒誤打誤撞將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救出來的橋段更加生動有趣。甚至是最后的一個鏡頭：大圣坐在懸崖上，看著天上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天兵天將、上仙諸佛的畫面都比之前的那場世紀大戰給觀眾帶來的心理沖擊大。其次，刻畫人物塑造典型形象這應該是一部影視作品的重中之重，大圣、江流兒、傻姑娘的形象塑造很成功，大圣的“鞋拔子”臉、倒三角身材甚至都顛覆了傳統孫悟空的固有形象特點。可是反面角色的塑造就顯得過于粗糙，混沌一角被設置成一只面目猙獰的巨蟲，且并沒有解釋說明它的出處、它的原型，甚至在觀影之后，也只是知道導演將混沌設計成了反面角色，角色的性格特點、行事風格全無了解，這應該是理論意義上的扁平人物，不豐滿、不生動。最后，劇情單薄這一中國動畫電影的慣性缺失再次命中，一部90分鐘的影片卻講述了一個沒有講完的故事，影片結尾的倉促絕不是創作者刻意留下的懸念，而是中國動畫人慣有的過失，在于歐美電影的比較中即可見效，如《哈利·波特》此類系列電影，每一部都是一個完整的敘事單元，單元敘事中人物關系清晰完整，每一個角色的出現與消失，都被精彩的劇情交代，僅此《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就無法追趕經典。敘事的不完整，使得影片無法用劇情來交代每個角色的動機，善與惡成為角色的命中注定，忽略了人物的性格的特色需求，此般“理所當然”出現的角色實顯突兀，白龍馬為什么最后會帶著大圣他們出來，豬八戒怎么莫名其妙地卷到這場大戰中，混沌從何而來，最終又去向何方等等，縱觀整部動畫片，劇情就顯得虎頭蛇尾。

正視《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適然之失，正視中國動畫的盡循舊制，無論中國動畫如何發展，中國觀眾已經不再接受一味善惡勸解，也不再滿足低級的瞬時愉悅，回歸中國文化，創新制作技藝，才是中國動畫未來無法替代的發展之路。古人有言曰：“人無于水監，當于民監”“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這才是真正的崛起，做人是如此，中國動畫亦是如此。

[1]Edward.2015逆天暑期檔 歷史會記住這個夏天[EB/OL].(2015-08-02)[2015-09-01]http://ent.sina.com.cn/m/2015-08-02/doc-ifxfpcyu 5022056-p2.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