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20歲》：多元主題的別致空間呈現

李 平

電影《重返20歲》劇照

影片《重返20歲》與韓國電影《奇怪的她》英文名同為《Miss Granny》，是韓國CJ公司計劃同時開拍的中韓兩個版本。但因中方演員一直遲遲未定，黃東赫執導的韓國版《Miss Granny》（《奇怪的她》）于2014年上半年首先上映，并勇奪韓國年度喜劇片票房冠軍。而中國版《Miss Granny》（《重返20歲》）延至今年初才上映，難免會讓人感覺有模仿之嫌。所幸的是，電影《重返20歲》對于中國觀眾而言更為親切，更有代入感，不僅有充滿懷舊色彩的鄧麗君歌曲，還有上個世紀90年代風靡一時的《還珠格格》劇情穿插在其中?？梢哉f，陳正道執導的中國版《Miss Granny》本土化處理得很到位，實屬中韓合拍影片中的佳作。包括電影《重返20歲》在內的幾部優秀影片的拍攝，是對“80后”導演陳正道藝術水平和導演潛能的最佳證明方式。

電影《重返20歲》以老奶奶沈夢君這個人物兩次不同形式的“穿越”為節點，夢幻般地為我們講述了一個與親情、愛情、夢想、老年人問題等主題相關的中國版家庭倫理喜劇。影片在看似簡單而夢幻的故事敘述背后，蘊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和主旨意蘊，在看似怪誕而吊詭的故事發展脈絡背后，實際上映射出深刻而多元的思想內涵。那么，這些所謂的多元主題在影片中到底是以何種形式呈現的？同時又試圖向觀眾傳達怎樣的訊息呢？這是筆者關注并將要闡釋的問題。

一、舐犢情深，一部歌頌母愛的情感大戲

“人的青春真的只有一次，能讓人放棄再過一次機會的也只有親情了。珍惜現在，珍惜你我，珍惜身邊的操勞一生的父母親，我想這就是這部電影告訴我的道理。”這是觀眾進行深度觀影之后真實的心理體驗，雖具主觀化傾向，卻也是真情流露。所謂“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上帝對我們的時間分配是相對公平的，每一個人的青春韶光只能被賦予一次，且行且珍惜才是真正的生活哲學。

在《重返20歲》這部影片中，六七十歲的沈夢君雖被刻畫成一個愛嘮叨、嘴巴刻毒的老婦人形象，但內心深處卻一直深愛著自己的兒孫，關愛著周邊的老友。面對被兒子送往養老院的境遇，她心里雖如針扎一般疼痛，表面上卻也欣然接受，樂觀待之。偶然的一次機緣巧合，她乘坐上了通往青春的“地鐵”，重返到最青春美麗的花樣年華。但縱使花花世界欲望和誘惑再多，她內心對兒子的深切思念和情感牽絆，對家人的情感寄托都絲毫未減。為了幫助孫子項前進實現音樂夢想，她鼓起勇氣在街頭獻唱歌曲《給我一個吻》；為了給孫子的音樂夢想加油鼓氣，她深情演唱畢生鐘愛的歌曲《微甜的回憶》，震撼全場；為了證明孫子項前進才情卓越，面對孫子“缺席”舞臺的無奈境地，她忍痛唱完《我們的明天》這支極具感召力和正能量的歌曲。當一段來之不易的新感情和成為知名歌手的大好前程擺在自己面前時，為了挽救自己那命懸一線的孫子，她毅然決然地選擇放棄自己正擁有的美麗人生；面對兒子對其的一番懺悔和心靈贖罪，面對李大海對自己的苦苦規勸，她還是選擇為了兒孫寧愿犧牲自己的“青春”，燃燒自己的“青春”，熄滅了自己的“歌手夢”的火苗。錯過了譚總監的款款深情，并最終發出“如果我的人生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還會這么過，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當你媽，你才能當我的兒子”的真情告白。親情大過天，母愛的力量不容小覷，珍惜眼前人，關愛家人，是這部影片的主旨之一。同時，影片的播出也是對那些一直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千千萬萬個“母親”的致敬。

二、青春與夢想，永不間斷的“奮斗”傳奇

當“青春照相館”的攝影師用鏡頭對準淚眼婆娑的老人，并暗示她設想一下自己最美的時候時，沈夢君回答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最美的時候，自己都錯過了”。其實這暗指的是她20歲那段最美的時光。20歲正是女性夢幻愛情和美好人生開始綻放的季節，也正是青春永駐的地方。于是，這段有關“夢幻”與“時間回轉”的旅程就從美好的20歲開始。

恰恰年輕的時候，那個曾經美麗的女子遭盡了人間的磨難：結婚一年后，失去了丈夫，獨自含辛茹苦帶大體弱多病的孩子，并將兒子培養成了一位大學教授，助其娶妻生子，這是作為母親一生最光耀的“事業”。而待其停下來，可以開始回望的時候，歲月已然奪走了她美麗的容顏，青春夢想已然被艱難的生活消磨殆盡，化為泡影。因此，這場不經意地重走青春之旅，也可以說是為了重拾自己當年未曾實現的夢想。那個愛唱歌的女孩，那個把鄧麗君當作偶像的女子，再次回到20歲的人生節點，偶遇音樂總監譚子明并得到其追捧，受到自己孫子的青睞。孟麗君（沈夢君重返20歲后的名字）正在實現自己音樂夢想的路途中自由馳騁，她與孫子項前進組建樂隊并擔任主唱，在街頭自在而滿帶笑意的盡情演唱《給我一個吻》這個哼唱了多年的歌曲。她可以在大型的曲藝比賽中動情地歌唱具有懷舊色彩的經典歌曲《微甜的回憶》，也可以幫助自己和孫子實現兩代人的音樂夢。當前進因車禍不能出現在演奏現場時，為了讓前進的原創歌曲《我們的明天》能夠被世人所知，幫助其實現成為音樂人的夢想，她帶著擔憂、心疼與愛堅持唱完歌曲后才直奔醫院。夢想的傳承和生命的延續在祖孫二人血濃于水的親情中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在醫院中，當年輕的孟麗君將自己的血液輸入前進的身體里時，祖輩音樂夢在孫輩身上繼續延宕和承襲?；氐浆F實中的奶奶和家人一起坐在電視機前時，她一定為自己曾幫助前進在音樂征程上取得成功而倍感自豪，這是夢想被繼承后的欣喜。因此，我們可以說，這是一部關于夢想傳承與堅守的勵志言情劇，不浮夸，不造作，沒有潛規則，沒有利欲熏心的誘惑。這是一部干干凈凈的憑借實力堅守音樂夢并走向成功的案例，具有正面的教育價值和意義，是社會正能量傳遞的一種絕佳方式。

三、關注老年群體，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影片一開場就是項老師（沈夢君的兒子）在大學教室里向同學們講述“老年歧視”這個專題的特寫鏡頭。在這組鏡頭里，同學們紛紛流露出對此不感興趣甚至厭棄的表情，甚至出現在課堂上吃零食、看漫畫、照鏡子、睡大覺等現象。被問及與老年人特征相關的問題時，沒有一個學生表示出對老人的敬意，所涉及的言論全然是以抱怨和不屑的態度為中心開展，比如“越老越丑”“倒在地上都沒人敢扶”“慢手慢腳的，還總是拖累人”等。緊接著就出現老年沈夢君在公交車上與男青年經歷“讓座”事件的鏡頭，繼而出現一群老年人在社區打牌、嘮家常的生活常態化場景，蒙太奇鏡頭的設置是為引起觀眾對老年人問題的關注。此外，在整部電影作品中，我們也能夠看到導演安排了多處對老人群體的特寫鏡頭，如：陳玉梅臨死的時候，房客翻閱她的通訊錄，只有沈夢君和李大海兩個人的名字在冊，竟沒有自己遠在美國的女兒的聯系方式；沈夢君與兒媳楊琴之間不和諧、不平等的婆媳關系；孫女項欣然對奶奶沈夢君的排斥和苛責；李大海陪孟麗君一起出沒舞場被年輕人歧視并謾罵等等，這些令人震撼、引人深思的問題無疑值得當下年輕人予以關注和重視。

我們不能偏執地認為老年人會給自己添麻煩，這個群體當中的每一個人誰不曾年輕過？誰不曾青春過？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成為老年人的那一天，都必然會面臨衰老、體弱、病痛，甚至死亡。那么，我們為何不學著換位思考，消除內心對老年群體的膩煩和歧視心理，學著去敬愛和尊重他們，為其老年生活支撐起一片祥和而美好的藍天呢？我想，必要的關注老年人這個群體，關心老年人的生理和心理康健，?；丶铱纯?，常陪伴也必然是這部影片要表達和建構的主題之一。

四、“夢境”與穿越，精巧別致的空間結構

看過《重返20歲》這部影視作品的觀眾，應該都會對歸亞蕾和楊子珊合演的“奶奶”這個人物形象有著比較深刻的印象。無論是老年階段那個愛叨叨、招人煩的“毒蛇”老太沈夢君，還是那個年輕貌美、活潑愛動的20歲美女孟麗君，在二者身份的轉化和年齡相差50歲間隔的背后，似乎有一個恒定不變的主題一直隱藏其間，雖然不易被發覺，但卻一直以一種隱形的方式存在著。那就是縱使在經歷過生命的涅槃之后，華麗蛻變為年輕美女的孟麗君，并沒真正地將自己從原來的身份中擺脫出來，獲得新生。

影片選擇讓她以在場的形式，以“他者”的身份默默地陪伴在那些“昔日故人”的身邊，她的愛好和生活習俗并沒有因年齡的“穿越”發生絲毫改變。比如，在換了年輕人的新裝之后，她還是選擇將自己那雙破舊的鞋子儲藏起來；還是會在菜市場像個老媽子一樣跟小商販不停地砍價；還是會以母性的關懷和老一代人的眼光去關注身邊的人和事；以朋友的身份去項前進家里做客，聽到兒子下班回來還是激動地起立迎接；對《還珠格格》還是那般的癡迷并始終如一地迷戀鄧麗君的歌曲；看到陳玉梅為李大海傾情獻唱，縱使自己已經變得年輕貌美，但她仍與曾經的老朋友為一首歌爭風吃醋。同一把太陽傘一直貫穿劇情始終……

縱使已經歷經了傳奇般的“穿越”，但這種所謂的“穿越”，卻與以往的穿越劇大相徑庭。主人公沒有像往常一樣失去過往的記憶或者具有前瞻性的預見能力，在這部影片中，唯一改變的只是沈夢君這個人的長相，她的記憶未曾被抹殺，這也就注定了所謂的“再青春”只能是她的一場“夢幻般的旅程”，是一場未能達成愿望的內在意淫罷了。她無法從內心深處接受這個屬于年輕人的世界，以孫子前進為代表的年輕人所喜好的搖滾樂在她看來是無法忍受的噪音。在這場自我臆想的“夢境”中，唯一改變的只是形式上的容顏，其本質的“內核”機制絲毫沒變，這一切說明她只能屬于幾十年前的那個時代，她內心固有的那份保守的價值觀念無法與當下年輕人所處的社會真正契合，也終究難以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年輕人”，而僅是以“半成品”的形式存在著。

因此，筆者認為所謂的“穿越”，只是一種外在的形式或媒介，電影作品想要傳達給觀眾的真正信息或許是想要透過沈夢君這一人物前后身份的轉化，讓觀眾看到并反思到更多社會現實問題。所以，穿越不是主題，只是形式，青春懷舊與對現實問題的揭露才是文本的目的。所謂再青春，不過是再一次與青春時錯過的路徑擦肩而過。活在當下，擁抱當下，珍惜所擁有的，才是影片告知我們應當堅守的價值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