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家具裝飾技法淺析

劉 青 潘 清 （南京林業大學家具與工業設計學院 210037）

民國家具裝飾技法淺析

劉 青 潘 清 （南京林業大學家具與工業設計學院 210037）

民國家具是1912～1948年制作的家具，民國家具最鮮明的特點就是“歐化”，以中西融合的風格盛行，以使用便利、貼近生活為特點，改變了中國傳統家具發展的走向。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中國被迫開放，在倍受掠奪、壓迫的生存條件下，接受了西方的自由解放思想，同時經歷了西方工業化的洗禮。客觀上，推動了中國家具現代化進程的發展。本文正是通過系統化分類的觀點來分析民國家具裝飾技法的實況與發展，進而讓世人更加透徹、多角度的了解民國家具的時代特征和工業化特征。

民國家具；裝飾技法；工業化

民國時期，西方帝國主義列強打開了中國的大門，其主觀動機是要掠奪、壓迫中國，但是在利益掠奪的這個過程中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客觀效果，對中國家具的現代化進程起了巨大的積極作用。“民國家具徹底打破了中國以往那種講究禮儀的規整形式，大膽的改變了直線行天下的局面，應用了多變的曲線來豐富家具產品設計，這可以說是家具設計上的一次飛躍。”1此外，旋木構件、膠合板、薄木、玻璃、金屬等現代工業技術與材料開始不斷被應用到民國家具上，從側面反映了西方工業文明對民國家具的發展起到的客觀作用。民國家具品種繁多，裝飾也多種多樣不同的裝飾技法帶來不同的裝飾效果。根據裝飾技法的性質不同，在此，將裝飾分別分為審美性裝飾和功能性裝飾兩部分進行分類。

一、民國家具裝飾技法中的審美性裝飾

“家具的審美裝飾是指附著于家具構件之上、與使用功能無關、僅起美化作用的裝飾方法。”2該類裝飾包括家具中常見的雕刻、鑲嵌、鍍金、繪畫等藝術類裝飾手法，對家具的外觀美化起到一定決定性的作用。在民國家具中，主要突出的是雕刻裝飾、鑲嵌裝飾。

1.雕刻裝飾

雕刻是一種古老的裝飾藝術，因雕刻技藝的發展，各種各樣復雜的圖案使得家具的裝飾藝術達到了很高的境界。家具中的雕刻按照所形成的圖案與背景的位置關系不同分為浮雕、圓雕、透雕、平刻等形式。在這四種形式中，明清家具常用的有其中三種，即浮雕、透雕、平刻這三種形式，浮雕與平刻都是屬于在背景上進行淺深的雕刻工藝變化;透雕是明清家具中應用于板狀結構常用的手段，將圖案或者背景完全鏤空而形成的一種裝飾雕刻形式。在民國家具中也被廣泛應用，另除了沿用了以上傳統的三種形式的工藝技法外，其最突出的就是在家具上大量出現了圓雕的工藝技法。

圓雕是指圖案與背景完全相分離、任一方位均可形成圖案的一種立體雕刻，類似于雕塑。“圓雕題材范圍很廣，從人物、動物到植物等都可以表現，常用于家具的支承構件上，尤其是支架構件。”2在民國之前，圓雕的工藝手法大多被應用于建筑以及室內裝飾結構上，譬如紫禁城內的龍鳳柱等這類象征權力與地位的場所，因為雕刻的復雜程度，在清代時有所出現，但是在家具上并沒有得到廣泛的傳播。但是到了民國，筆者在眾多的圖片資料中發現，因引進了西洋的動物類雕刻圖案以及人物雕刻圖案，圓雕手法應用于家具的裝飾上也變得極為常見。如圖1中的民國風格陳列柜，該件陳列柜的四邊棱角皆采用了圓雕的工藝手法，上半部分進行了植物與獸爪結合的雕刻圖案裝飾，下半部分采用的是動物形象的雕刻圖案裝飾，使得整件家具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2.鑲嵌裝飾

鑲嵌裝飾也是一種應用歷史悠久的裝飾工藝，其是先將不同顏色的木塊、木條、獸骨、金屬、象牙、玉石等，組成平滑的花草、山水、人物及各種自然界題材的圖案花紋，然后再嵌粘到已銑刻好的花紋槽的部件的表面上，進而形成的裝飾圖案。”[2]其總共有四種形式，即雕入嵌木、鋸入嵌木和貼附嵌木、銑入嵌木。在民國家具的應用中，較為廣泛的是雕入嵌木與貼附嵌木。

雕入嵌木是利用雕刻的方法嵌入木片，即把預先畫好圖案與花紋的薄板，用鋼絲鋸鋸下，把圖案花紋挖掉待用。另外將被挖掉的圖案花紋轉描到被嵌部件上，用平刻法把它雕成與圖案薄板厚度一樣的深度(略淺些)，并涂上膠料，再嵌入已挖空的圖案薄板內。這種是自明清一直沿用的鑲嵌手法，各種嵌玉石的家具采用的都是該種技法。

貼附嵌木是民國時期，受西方工業化影響而流行的一種鑲嵌裝飾工藝技法。其實際上是貼而不嵌，將薄木制成圖案花紋，用膠料貼附在底板上，這種工藝直到現代薄木裝飾也在廣為沿用。在民國家具的裝飾中，該種工藝技法形式不是像現代家具為了掩蓋木材的缺點來增加其美觀性，而是因西洋人喜歡柚木等這一類軟木的色澤。在暗紅色主調下的硬木家具中，通過貼附嵌木的手法，來達到色彩平衡的效果，同時形成以色塊為元素的裝飾圖案。

二、民國家具裝飾技法中的功能性裝飾

“家具的功能性裝飾是指該種裝飾既是構成家具所必不可少的功能構件，又能起到良好的審美效果的裝飾方法。”2該類裝飾包括家具中常見的涂飾、貼面、織物等裝飾技法，增強了功能性，同時起到了視覺美觀的效果。在民國家具的研究中，主要有涂飾裝飾、貼面裝飾、五金件裝飾和織物裝飾。

1.涂飾裝飾

涂飾裝飾是將涂料涂布在家具的表面形成一層堅韌的保護膜的裝飾方法。經過涂飾處理過的家具，不但易于保持其表面的清潔，而且能使得木材表面纖維與空氣阻隔，免受外界的直接侵蝕，防止木材變色、變形，從而提高家具的使用壽命。涂飾裝飾主要有三類，即透明涂飾、不透明涂飾和大漆涂飾。在民國家具的裝飾中，大漆裝飾依然是作為主流應用在家具上，也出現了部分的家具采用透明裝飾。

大漆涂飾是一種以天然的涂料對家具進行裝飾的涂飾方法，自古到明清，都為中國的匠人們所推崇使用，到民國時期依然盛行。大漆技藝歷史悠久，在傳入西方的過程中，也被西方各國所效仿和學習，只因地域原因，有些地區無法滿足漆樹的生長條件，不能割取到天然的漆液，進而促使了歐洲各國發明創造了各種人造漆藝。透明涂飾就是利用無色透明的清漆涂飾制品，形成透明的涂膜，以使被涂面基材的質感、紋理、色彩很清楚地渲染出來的一種涂飾。清漆的運用是在民國時期，歐洲工業化成果傳入中國的浪潮下，隨著其他的近代工業產品而盛行的。清漆是樹脂為主要成膜物質加上溶劑人工合成的一種涂料，具有很好的透明性，同時干燥快，不像大漆涂飾那樣工藝復雜。因而，在民國時期，部分手工業者發現了清漆的優勢，開始嘗試著用清漆對家具進行封膜。

圖1 薄木貼面花紋寫字臺

2.貼面裝飾

在民國家具的裝飾技法中，運用最多且影響最為深遠的是薄木貼面裝飾，該種方法是將珍貴木材加工而得的薄木貼于人造板或直接貼于被裝飾的家具表面。

歐式家具中，一般把薄木貼面工藝看得很重，把其作為衡量家具做工與品味的一項標準。早在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就盛行薄木貼面工藝技法。這是一種高超的技藝，把顏色不同的珍貴木材，用旋切、或半圓旋切、或刨切而成的小薄木片，拼成花卉圖案，鑲嵌在家具的外表上。在同一件家具上也可以采用雕花和填嵌兩種工藝，使家具顯得更加豪華富麗。民國時期，受西洋家具這種裝飾工藝的影響，許多柚木家具也廣泛采用，由此構成民國家具重薄木貼面工藝的特點。有的老紅木家具中也有貼面的，即在白木家具的前臉貼一層薄紅模板，這在民國紅木家具中較為多見。3民國家具中，也有不少使用名貴硬木制作的家具使用有悖現代貼面工藝的加工方法，反而貼上了柚木等這類淺色木紋的拼花，可見，在當時，硬木名貴的地位，在西洋人崇尚柚木等這類軟木的傾向下，開始被削弱，所以才形成了這種與工藝觀點不符的反向現象。如圖一所示寫字臺，四周框架以紅木為主體，抽屜背板等的表面以柚木拼貼的花紋為裝飾，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

3.五金件裝飾

民國時期大量引進了西歐風格的銅飾件等五金件,五金件的種類也發生變化。主要有:拉手、合頁、包角、套腿等幾種。

拉手。在明清時期,安裝在面板表面上的吊牌和吊環,具有拉手的功能,但是,明清家具上的吊牌和吊環是面葉上的輔助裝飾。民國家具的拉手,則是以眼錢或面葉為輔的裝飾件。民國時期的拉手除了沿用明清時期拉手的紋樣,受歐洲國家的影響,還出現一些新的紋樣,并出現墜狀拉手。4墜狀拉手的運用實際上側面反映了當時五金件制作工藝技法的進步，在民國之前，拉手的形制大多是平面制的，相對于面片式的結構，墜狀的金屬制作會更加復雜，因其需要灌注模型，通過模具化的生產，來達到立體的效果，而要做出更多形狀復雜的款式就更是難上加難，同時，側面反映了當時的金屬加工技術向工業化邁進了一大步。此外,民國時期還出現了拉手和扣手。這類拉手以螺釘直接固定在木質表面,這種類似于螺釘的功能性五金件是完全借鑒了西方的五金件樣式，在民國之前，中國是完全沒有這種直接固定的功能性五金件的，其實用性重于裝飾性,反映了民國時期受外來文化影響的中西合璧的特點。

合頁。民國時期,合頁被廣泛用在家具上,而且,明式家具上出現的可以拆卸的合頁在民國家具上得到普及。“為了便于柜門開啟,將合頁的兩片軸的部分做成空心狀,再用一根鐵棍固定,拆卸時只要將鐵棍拔除,門就能拆下。”5

此外,民國家具繼續沿用包角、套腿等五金件，因為家具風格造型的變化，五金件也隨之發生了風格上的巨變，與傳統的家具風格完全不同。“例如,民國時期的一只圓凳,四支腿裝著鑄鐵套腿,腿的形制是爪狀,里面抓著玻璃球,這是外國式樣的坐凳,卻應用了中國傳統家具的套腿,即具有保護功能,又具有一定的裝飾效果。”4民國家具在五金件上,出現了新的種類,如桌式鉸鏈、木床鉸等,開始代替榫卯結構,用于家具結構上。民國家具五金裝飾紋樣上,出現歐化,例如西番蓮紋樣,花卉和動物都是常見的主題。在新式鉸鏈的制作出現下，以及復雜歐式紋樣五金件的出現，金屬制作工藝技術也得到了提升與發展，為五金件的近代化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

4.織物裝飾

軟包家具在現代生活中的比列越來越大，用織物裝飾家具也顯得愈來愈重要，這種裝飾形式是從民國時期沙發的傳入而帶進中國人的生活的。織物具有豐富多彩的花紋圖案和多樣的肌理，織物不僅僅用于軟包家具，也可以用于家具配套使用的臺布、床罩等形式，給家具的外觀色彩提供了更多的視覺表達效果。

舒適的坐具取代了傳統明清家具的正襟危坐的理念，沙發的進入開始了中國坐具的第二次革命。從坐具上說有兩次革命：一是公元6世紀唐代引進高坐具，改變了華夏民族的坐姿；二是清末民初沙發和洋椅的進入，改變了傳統的直腰狀態。6軟體家具的引入與發展徹底改變了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并且在中國匠人的制作中，裝飾效果越來越具有本土化的傾向，同時，軟包的制作工藝也被引入到中國，開始著陸并且持續的發展。

沙發等軟體家具是在伴隨上海廣州等沿海開放城市的出現而傳入中國的，租界區西式生活方式大大擴散，大量的西式軟體家具開始影響中國的家庭生活方式。當時所盛行的軟體家具大多是租界定居的西洋人由其自己的國家帶入到中國，所以沙發的形制與織物的裝飾大多為純歐化的。在西式生活方式的影響下，很多地方開設了西式家具企業，工匠們開始仿制西式家具，在仿制的過程中，逐漸的將中式的織物裝飾圖案運用到軟體織物裝飾中。圖2中的軟包裝飾，采用的是碎花式的紋樣，受我國傳統圖案寫實大自然事物的影響，采用的是平鋪式的構圖方式，圖案中有典型的梅花花型，可見是民國后期匠人們對中西方文化的一種融合。

圖2 碎花紋樣裝飾的民國沙發

三、總結

民國家具裝飾技法的發展筆者分為雕刻裝飾、鑲嵌裝飾、涂飾裝飾、貼面裝飾、五金件裝飾和織物裝飾這六個方面，這六個方面分別從技藝、材質和新工藝的不同層面來反應了民國時期裝飾技法的發展與進步，中國現代家具的五金件萌芽以及軟體家具的萌芽，都始于民國家具的發展，可見，近代時期，民國風格的工藝技術起到了承上啟下的轉折作用。

在工藝技法的發展進程中，膠合板、薄木、玻璃金屬等現代工業材料開始不斷被應用到這個時期的家具上，工業化文明開始在該時期萌生，近代的中國在堅船利炮的催促下，接受了西方工業文明的洗禮，對民國家具的發展起到了客觀的推動作用，而民國家具工業化的發展變化更為我國家具業的現代化發展買下了伏筆。

注釋：

1.陳于書,吳智慧.西方文化對民國家具的影響[J].家具與室內裝飾，2008.08：26-27.

2.唐開軍.家具裝飾圖案與風格[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4.

3.劉文哲.中國古代家具鑒定實例[M].北京：華齡出版社，2010：186.

4.姜維群.民國家具的鑒賞與收藏[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4：65.

5.王道靜.國外現代家具五金發展嬗變[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3.01：79-81.

6.苗艷鳳,關惠元,陳玉龍.民國時期家具特色研究[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1.01：10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