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一帶一路”的批評與質疑

文/伊藤剛

“我們不會將錢投入‘有風險的生意’。”日本的這一信條說明，日本對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和亞投行倡議持批評和懷疑的態度。

據亞洲開發銀行估計，亞洲的基礎設施項目每年需要7500億美元（約90萬億日元）的資金，這些錢被用作改善公路、鐵路、水壩、發電站、機場等等。很明顯，這一數量將超出亞開行、世界銀行、日本國際合作銀行、各國的進出口銀行，以及其他公共或私人金融機構所能提供的數額。

正是在此背景下，由中國主導的亞投行出現了。我認為，建立亞投行的最終目標是推進由習近平主席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一帶”是一條連接中國內陸、中亞和中東的新的陸上絲綢之路，將包括推動沿線工業和經濟發展的高速公路和鐵路。“一路”則是從中國經南海、馬六甲海峽和印度洋延伸至中東的海上貿易航線。事實上，日本對中國的“一帶一路”項目以及亞投行機制持懷疑和批評的態度。

“一帶一路”是否可以盈利？

“一帶一路”是建設交通基礎設施、發展貿易及鼓勵資金流動的一個計劃。這一計劃可能看起來是個幻想，但中國對其是嚴肅的，并且將高速鐵路建設作為第一個具體目標。通過與周邊國家共享中國經濟發展的成果，該計劃的目標是與周邊國家建立起一個經濟區，并提升與鄰國間的關系。與此同時，中國也旨在為國內過剩產能打開新的市場，增加國有企業的海外投資，并多樣化地使用大約4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

中國的高速鐵路可能是日本新干線的一個衍生技術，但中國對其“國產的”技術抱有更大信心，并且正準備將中國的高鐵出口到一個更大的范圍。不過，針對這一基礎設施投資存在兩種批評意見。

第一種是，“一帶”將要經過地區的需求密度過低，這使得昂貴的高鐵要實現盈利比較困難。雖然最終打開歐洲這一需求密度最高地區的市場是有可能的，但卻不得不配合于全線的開發，這勢必產生壞賬和不良投資。 “一路”雖然能更好地連接沿海地區的居民，但這一計劃將不能遠達歐洲大陸。也就是說，從人口密度方面考慮，“一帶一路”中只有一些海上的部分具有現實性，而與此同時，其在地理上的延展將很難達到中國所設想的目標范圍。

第二種是，中國應該會擔憂該國際機制的其他成員成為“搭便車者”。在今天的國際社會中，一個顯著的趨勢是，一些參與者僅僅通過“搭便車”來享受多邊主義的利益，而不承擔適當的責任。多邊機構可能因兩個原因而崩潰：一是大多數成員國樂于搭便車；二是維護架構的成本過高。在中國的這個案例中，寬松的環保政策、知識產權政策影響著它的鄰國，并在該地區引起了嚴重的問題，這是提供了“公共的惡”，而不是“公共產品”，其結果是發達國家和新興國家常常擁有不同的價值和理念，因此，它們之間的國際合作，就比發達國家之間的合作更加困難。因而，日本內部有一種擔憂，即如果日本參加這一架構，其他成員將“搭其便車”。

中國主導的國際機制是否可靠？

中國在東亞的地區秩序中占據本質性的主導地位。從地理上來說，中國是該地區唯一一個能夠對其鄰國產生巨大影響的國家。對于其鄰國來說，這似乎是圍繞著中國的一個等級社會，而且他們知道中國的歷史確實趨向于強調這一點。

這里的一個主要問題是，亞洲面臨著與基礎設施相關的巨大需求，而像“一帶一路”和亞投行這樣的構想是成為亞洲的一個救星，還是會成為中國在該地區獲取霸權的一個工具？

中國駐日大使程永華曾指出，“‘一帶一路’倡議將為中日合作提供一個新基礎。兩國可以在財政、貨幣、基礎設施升級及其他領域拓展合作。我們希望日本支持中國的這一倡議。中國將熱忱歡迎日本加入亞投行的籌備過程。不論日本是否加入，我們都希望它能與中國協作促進亞洲的經濟發展。”

然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出臺了一個政策，即不允許中國擴展其經濟影響力，并堅持亞洲的基礎設施建設需求應當通過亞開行的加強來滿足，該銀行基本處在日-美的保護傘之下。因為日本認為，亞投行不僅處在中國強大的影響力之下，而且不可能擁有一個合理處理貸款應用的董事會，一旦亞投行開始運作，無人能夠阻止北京作出單邊的決定。另一種觀察的視角則認為，該銀行將會成為貫徹中國共產黨的對外經濟政策的工具，使得中國能夠使用其他國家貢獻的、最符合其自身戰略的資金。

日本不會將錢投入“有風險的生意”

北京可能計劃把這兩個國際機制分開：“一帶一路”和亞投行。如果是這樣，有一種可能是，這兩大基金之間將會爆發利益和運行原則的沖突。津上俊哉曾指出，“亞投行將成為一個許多國家參加的‘國際金融機構’，因此，其貸款應當拆解，其援助項目應當向競爭性的國際投標開放。另一方面，絲路基金將是中國單獨建立的一個‘紐帶’援助機制，它以獲得中國的高鐵作為一個交易條件。如果這兩大機制聯合投資并為同一個項目提供資金，由絲路基金提供普通股，而由亞投行提供貸款，然后，亞投行的貸款僅僅是名義上的拆解，使該銀行退化為中國制成品的一個附屬金融機制。此外，如果正如人們所言，亞投行完全為沿線虧損的鐵路線融資，每個國家可能都會對加入亞投行失去興趣。”

為避免被中國新倡議中的成員“搭便車”，日本拒絕加入亞投行，而與此同時尋求通過已建成的亞開行來提供多種與基礎設施相關的資金，正如安倍晉三首相宣布的那樣，日本愿意提供1000億美元。安倍首相的座右銘是，要使日本擁有一個重要大國的國際地位，即有能力為國際關系的和平與繁榮作出多種貢獻。另外，“我們不會將錢投入‘有風險的生意’”的信條說明，日本正在對中國的新金融倡議作出批評性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