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

王洪波

本期雜志主題是“普洱茶私學現象”。私學是相對于公學而存在的，在中國古已有之，私學早于公學，開創性地留下了許多經典的教育理論。在近代，它常常是公學的一種補充，也可以自成體系，理解為民間學、家庭學、私人學或一種私相傳授的傳承方式。為什么近幾年普洱茶私學盛行，方興未艾？有人認為普洱茶變化多端，過于“復雜”，個人經驗大于書本教育，而個人則認為是茶產業整體發展過快，公學有些跟不上了，讓私學鉆了“空子”，普洱茶的知識從“廟堂”走向民間。

數千年來，中國百姓都處于一種短缺經濟的狀態，近30年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讓絕大多數百姓吃飽穿暖過上了小康的日子，人們飲食結構的改變，生活品質的追尋，讓中國人再次想起了老祖宗留下的茶。上世紀90年代，當普洱茶從臺灣海峽，從珠江口濕漉漉地登上了大陸之后，一批社會精英和先富裕起來的人，意識到這種古老的茶將會在現代諸多領域中產生影響，他們首先傳播開來，并在上層進行推廣轉而逐漸向民間蔓延，產生了某種“金字塔效應”。而近幾年茶產業的擴張可以說是空前的，特別是普洱茶，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它是現代日常生活的需要和伴侶，它讓生活充滿了一種健康和風雅，現代和生態，時尚與詩性，都市與鄉野并兼容時空、審美、思想、書寫、游戲、旅行和日常生活的廣博情趣。這使我堅信，只要世界和平穩定和國家經濟持續向好，茶產業的發展和茶文化彌散是無可限量的。當下，你已隨處可以看到，在賓館、餐廳、候機樓、寫字樓、公司老板的辦公室、私人家庭的會客廳，甚至連高速公路的休息站里都放上了茶桌，在市面上各種茶飲料也隨處可見，茶的空間大大拓展。就在幾年前這樣的景象是不可想象的。這說明醒悟過來的中國茶正在收復失地，飲茶人群正在不斷地擴大。

想起我的幾位朋友都是媒體人，由于工作節奏快，壓力大，幾年前全是喝速溶咖啡的群體。而在近日的一次聚會上，幾個人聚攏過來不約而同地和我討論起普洱茶來，有的說咖啡熱量過大，偶爾喝一下可以；有的說糖吃多了，越來越胖；還有的說抽煙還是配合喝茶最好，在煙草一時戒不掉的情況下，還是喝了茶感覺清爽；于是就討論起茶來，從臺地到古樹、從山頭到地區、從新茶到老茶、從購買到存放、從現時到歷史、從生活到健康……話題越說越多，聚會都散了，他們還不肯離去，最后連主辦方也一起圍過來，喝了一泡“中生代”又約了下次的茶聚，這才散了，這時已過了午夜時分。走在深夜空闊的大街上，我想，幾十年高速發展的經濟讓中國人確實變了，當年大家窮怕了為了快速地改變自己，目光一直向西，身體跑累了靈魂也跟著氣喘吁吁，不過，這也不奇怪，任何一個有悠久文化傳統的民族，在洶涌澎湃的現代化浪潮面前總會發一下呆的，現在大家的眼光收攏回來了，開始關心杯里的芬芳，同時也關注著身體的芬芳和智慧的芬芳，一種文化的自覺也在漸漸復蘇。

我隱隱感覺到，中國又站在一個時代的門檻，一場中華茶文化復興的浪潮正轟鳴而至，這次是從“江湖”，從民間蔓延，它將歷史深處卷起的波濤推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