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不哭

亞中

我五歲那年，爺過世了，臨終前，爺只把爹和小叔留在了老屋里。

安葬完爺，爹一只手牽著我，一只手牽著棉朵，趁著初夏早上的清涼，悠悠地就走出了村子。村外不遠就是海邊，海中間有個小島，爹從前不讓我們?nèi)ィ赡翘斓f，云朵，今天爹帶你們到島上玩。

我和棉朵真高興，在船上跑來跑去。

小島，終于在眼前了。

到處都是樹和花，空氣中沒了海的腥味，到處是花的香氣，在鼻子里飄來飄去。我和棉朵興奮極了，奔跑，嬉笑，忘記了時間。

突然，棉朵大哭，大聲喊爹，說爹不見了。我沒哭，我猜爹只是走遠了點兒，所以看不見了，這有啥好哭的？

過了一會兒，爹果然回來了，棉朵一下子撲過去，這才止住哭。爹說，爹跟你們玩藏貓貓的游戲呢！

從島上回來的第二天，小叔來了，爹說，云朵，打今兒起，你就是小叔的閨女了，你得管他叫爹，這也是……你爺?shù)倪z愿。

爹有我和棉朵，小叔家一個孩子都沒有，爹把我給了小叔，這回爹和小叔就都有孩子了。我聽懂了，并覺得這是多么合理的一件事，所以當娘和棉朵看著我跟著小叔離開不停地哭泣時，我心里雖然也舍不得，但卻沒哭，既然爹決定了，哭有什么用呢？

從五歲，到十五歲，我給小叔做了十年閨女。十年后，小嬸有了兒子，我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多余了。小叔紅著臉把我送回來，爹娘卻連聲道謝，讓我給小叔鞠躬，說要感謝小叔的養(yǎng)育之恩。

那天晚上，爹喝了很多酒，醉了，趁棉朵去洗碗的空兒，我悄聲問娘：爹當初為啥選中我，為啥不是棉朵？

娘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爹哪舍得，犯難啊。還記得你爺仨上島那次嗎？他跟你們玩“藏貓貓”，就是做完這個游戲，你爹才有了決定。你爹說，云朵這丫頭心寬，骨頭硬，不愛哭，能扛事，到了小叔家，人家好養(yǎng)活。

聽了娘的話，我哭了，哭得稀里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