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海洋主張如何對接“一帶一路”？

文/沙菲雅·F·穆希芭

【作者系印度尼西亞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資深研究員、《印度尼西亞季刊》主編；李驍翻譯、薛力校對】

全球海洋支軸計劃要求印尼建設更多港口、海洋橋梁、采購不同大小的船舶，這與中國通過海絲路計劃對印尼海洋基礎設施進行投資，有著巨大的重疊潛力。

亞洲是一個成長中的富有活力但又充滿挑戰的地區。我們在過去50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里享有一個和平與穩定的東亞。拋開1990年代以來的一系列經濟危機不說，我們見證了東亞作為全球政治經濟中最具活力地區的出現。我們也見證了該地區國家如何發展出合作的習慣。相比于50多年前，東亞正處于最好的發展階段；相比其他一些地區，東亞高度重視發展與合作的環境。

對所有的東亞國家來說，最基本的挑戰就是要確保和平與繁榮繼續成為該地區的典型特征。東亞的穩定，關鍵是保證該地區海洋上的和平與繁榮。由于該地區特別是主要大國之間權力關系的變動，東亞海洋的重要性獲得了更高的關注度，因而也具有了戰略上的重要性。有人日益擔心這種權力變動和戰略轉移將會降低東亞海域作為地區公共產品的價值，還擔心它會成為主要大國為追求國家戰略利益而展開競爭和對抗的舞臺。

印尼的全球海洋支軸戰略

印度尼西亞希望亞洲保持和平、安全、穩定，也尋求在確保地區和平持續存在的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鑒于印尼的地緣政治地位，為發揮一個海洋國家的能力以及作為一個地區行為體的責任，印尼堅持自己是處于印度洋和太平洋這兩大洋之間的平衡力量。這也就是印尼總統佐科·維多多重申要把印尼改造成一個全球海洋支軸（GMF）的本質意義所在。

依據佐科總統2014年11月在內比都東亞峰會上的演講，印尼的全球海洋支軸有五大潛在支柱。第一，認識到這個國家各群島之間的地緣、認同及生活上的聯系，印尼要復興其海洋文化。第二，通過發展國家的漁業，維護海洋“食品主權”和安全，印尼的海洋和漁業管理已有所改善。第三，通過發展國家的港口基礎設施、船舶工業及海洋旅游業來助推印尼的海洋經濟。第四，（通過）海洋外交鼓勵印尼的伙伴國通力協作，消弭由非法捕魚、主權侵犯、領土爭端、海盜問題和諸如海洋污染等環境方面的關注點所引起的沖突。第五，強化印尼的海洋國防，不僅要支撐國家的海洋主權與財富，還要使其能在維護航行自由和海事安全中發揮作用。

全球海洋支軸強調了印尼的地理位置：處于印度洋和太平洋這兩大洋的核心地區。作為一個群島國家，印尼除了在全球或至少在地區的海洋領域發揮作用外別無選擇，因為其領水已成為其他國家之間往來的海洋航道。作為最大的群島國，印尼擔負了管理其與不同國家之間關系的責任，包括在這兩大洋擁有利益的主要大國。換句話說，為了保證地區和平與穩定，印尼應當通過其對外政策努力確保主要大國、中等國家，甚至小國之間的關系平衡。正如我在許多場合提到的那樣，任何國家都不應對這片海洋具有支配權，要把這片海洋作為不同行為體聯合在一起共同協作的機遇之源，印尼在確保航行自由方面擁有重大利益，應協調這些國家應對該海域傳統和非傳統的挑戰。

印尼如何對接“一帶一路”？

印尼這一全新的海洋主張如何契合該地區的海洋利益呢？特別是，如何契合中國的“一帶一路”政策？

中國的“一帶一路”得到了東南亞地區各種各樣的回應。對于東南亞來說，“一帶一路”中最重要的一個部分就是海上絲綢之路倡議，它被視為對該地區具有基礎性作用。海上絲綢之路倡議的最終實現，有可能把一些海域，例如東海和南海變為中國領導下的海洋平臺。這表明中國正從低姿態向努力獲取更多成就的國際戰略轉變，它反映了中國領導層新近取得的共識。

中國政府一直在外交層面經略周邊，以使他們的倡議有一個平穩開端。例如中國通過召開會議，推進地緣經濟面貌的改變，以此來重塑亞洲長期安全秩序的戰略，且利用其在地緣和崛起能力上的相對優勢，通過促進地區聯系來提供地區公共經濟產品。

印尼總統佐科上任之初提出將印尼改造成為“全球海洋支軸”的愿景，與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有對接的可能。圖為印尼總統出席新任內閣成員的就職典禮。 圖/CFP

東南亞的回應已出現融合。事實上，對東南亞國家來說，困境是存在的。一方面是擔憂發展問題，小國希望從中國日益增長的提供公共產品的能力中獲得經濟利益；另一方面，又存在一些主權事務方面的權衡，因為海絲路將會涉及到爭議區，因此，一些小國擔心中國的海絲路倡議，可能對它們自己的主權帶來不利影響，憂慮海絲路對其安全利益帶來潛在影響。此外，一些國家擔憂自身對中美兩個大國的關系如何平衡，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對于自身日益依賴中國存在更多擔憂。

從印尼的視角來看，中國有興趣復興古代絲綢之路以及在該地區傳播和平、合作、共同繁榮的精神，將會是鼓舞人心的。因此，這樣一個倡議是極為重要的，尤其是在應對可能發生的武裝沖突方面。然而，一些來自印尼不同層面的利益相關者們，對于海絲路倡議也有著不同的擔憂。中國政府獲知及處理這些擔憂的能力，將對海絲路倡議被順利接受具有決定性意義。

根據一項研究，印尼對海絲路倡議有三種基本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海絲路倡議可以與佐科·維多多總統上任之初提出的全球海洋支軸的愿景相兼容。在區域層面，海絲路通過其“五通”（政策、道路、貿易、貨幣、人員）拓展了國家間的聯系；在國家層面，一些學者指出印尼應做好準備，更好地利用海絲路倡議提供的各種計劃與資源。例如，提供基礎設施的計劃或其他種類的投資，這將幫助印尼提升其能力，并助推印尼成為一個全球海洋支軸國家。

第二種觀點并不把海絲路看作是新事物，因為印尼與中國之間已經簽署了一長串的雙邊協議，并在東盟—中國框架下簽署了一些多邊協議，涵蓋貿易、投資，以及聯合應對海盜等人道主義災難與跨國挑戰。海絲路的核心關注點是互聯互通，而這已經體現在此前的協議或倡議中了。

第三種觀點對海絲路持強硬姿態。盡管他們并未明確建議印尼政府反對海絲路倡議，但這一陣營的學者和官員要求得到關于海絲路背后動機和中國政府計劃將其付諸實踐方式的更好、更全面的闡述。他們尤其小心翼翼，試圖用海絲路來回溯古代絲綢之路，因為他們注意到，這一歷史實踐是圍繞中心/宗主和外圍/臣屬之間的朝貢關系而設計的。

回到上文提到的擁有五大支柱的全球海洋支軸計劃，最后兩大支柱可以與海絲路倡議進行對接，這有助于印尼實現海洋支軸愿景的國家目標。因為，中國和印尼的主張都是有關“互聯互通、安全和外交”的。全球海洋支軸計劃要求印尼建設更多港口、海洋橋梁、采購不同大小的船舶，這與中國通過海絲路計劃對印尼海洋基礎設施進行投資，有著巨大的重疊潛力。除了基礎設施，印尼還有更高的期望，那就是通過海絲路倡議，中國政府也將投資印尼的人力資源開發，尤其是海洋領域的人力資源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