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資

李榮枝

小時候，L君一見到出來工作的人，就問別人的收入有多少。不知道別人是真話還是假話，幾乎都告訴了他。日月如梭，白駒過隙，L君很快就加入了畢業(yè)生的大潮，面臨找工作的難題。他之前見到周圍的同學(xué)都找到工作，有些是很不錯的工作，以為自己一樣行，結(jié)果不是的。他發(fā)覺，原來找工作是如此困難。父親見到他這個樣子，著急起來，托關(guān)系給他找了一份工廠的工作。崗位是總經(jīng)理助理，名稱總是冠冕堂皇，但其實是打雜。L君找了這么爛的工作，拿著少得可憐的工資，覺得很丟臉，抬不起頭做人。親戚逢年過節(jié)來到家里，或者一班老同學(xué)聚在一起，工作自然成為大家不可避免的話題。別人問L君一個月有多少工資，他不會轉(zhuǎn)彎，直接和盤托出。有一次，L君見到一個女生在旁邊捂著嘴巴偷笑，不禁心里一顫。俗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最怕貨比貨。”3000、4000甚至5000，都從同學(xué)、朋友的嘴巴里吐出，L君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他開始變得自卑。

經(jīng)歷了多次碰面，L君終于感同身受，理解當(dāng)年那個女教師為何不愿意說，畢竟工資低是很丟臉的事情，尤其是對于被視為家庭主心骨的男人。L君開始學(xué)會了圓滑，別人問多少工資，就隨便說一個數(shù)字。同時，他也在盤算著離職的事情。因為，他覺得再做下去也不會有什么前途。簡歷準(zhǔn)備得七七八八，準(zhǔn)備發(fā)送出去，至于辭職信，也差不多要準(zhǔn)備了。

本來，L君對離職一事就猶豫不決，他沒有告訴家人，生怕他們擔(dān)心，也害怕自己陷入無業(yè)游民的行列。但是，有一件事情堅定了他的決心，也令他以后幾乎閉口不談工資的事情。那次，父母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他見了那女的，沒有興趣，不想交往。但是，父親偏偏說：即使不喜歡，也要聯(lián)系一下的，這是禮節(jié)。L君是十萬個不愿意，但還是就范了。他不善于交際，人也確實太老實了一點，竟然說出了自己的真正收入水平。他的本意是展現(xiàn)自己的平庸，希望她不要打擾自己，卻遭遇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L君說，自己一個月基本工資、補貼、津貼全部加起來，不過2000塊多一點而已。聽父親說，她一個月至少有4000多塊。沒想到，她聽完了，哈哈大笑道：“這么低，你干嗎還做呢？你真是怪人！”

自從聊過一次，L君對她毫無興趣。她的兩個姑姑以為相親成功，結(jié)果不是，紛紛說她的不是，她便與L君聊天，好像要扯上關(guān)系。但是，L君對她的心早已死了，都是她問一句，他答一句，他在敷衍她。最后，她問L君對她有何不滿。L君懶得理她，干脆屏蔽了她的信息，擇日還拉黑了她。她后來竟然找到了L君的微信，L君沒有接受她的好友申請。至此，L君總算與那女的撇清了關(guān)系。另外，他最近給老板遞上了辭職信，與老板攤牌。

有一天，L君在家也無聊，便找到了高中同學(xué)H君，進行網(wǎng)上閑聊。H君之前是做銷售的，去年跳槽到化工廠做技術(shù)員。有時，一些話題是永恒的，學(xué)生談成績，職場人談工資，家長談小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他們的閑聊自然將風(fēng)尖浪口推到了工資待遇。由于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都不大隱瞞真實的工資水平，況且這回H君先說。唉！他一個月4000塊，還是不滿意，在L君面前抱怨諸多不是。這實在讓L君無地自容，更加自卑。H君知道L君有一個弟弟剛畢業(yè)，便打聽起他的工資。L君淡淡地說：“不知道。”H君很詫異。L君坦白道：“我從來不問別人這個東西。”L君畢竟有這方面的切身之痛。H君是聰明人，也識趣了。本來希望歡快的閑聊畫上了沉重的句號。L君本來想邀請H君來廝殺一盤圍棋的，最后一點興趣也沒有了，只想自己一個人冷靜。

這天，H君給L君打來電話說：“哥們兒，陽光明媚，一起到郊外騎自行車，怎么樣？”L君神經(jīng)質(zhì)地想起了那個事情，不禁膽戰(zhàn)心驚，便說道：“我正在炮制一部長篇小說。”H君說：“哦，不打擾大作家啦。”說完，他掛斷了電話。L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