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號稱遠東第一大監獄的提籃橋監獄走向了歷史轉折點。監樓還是那些監樓,大門還是那扇大門,但是高高圍墻內的世界更換了主人,從此譜寫了新的歷史篇章。
接管舊監獄
5月28日,上海市軍管會政務接管委員會法院接收處派出三個接管組分別接管國民政府上海司法系統各單位。其中,第三組由毛榮光、王正福以正副接收專員的身份率員接管司法行政部直轄上海監獄 (即提籃橋監獄)。舊監獄代理典獄長王慕曾 (浙江新登人)交出監獄印章、鑰匙和相關材料。監獄時有650名犯人,其中“政治犯”(革命人士)50人。同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警衛旅二團三營三連,在連長梁政魁率領下進駐監獄,擔任警戒看押任務 (同年8月,這些解放軍官兵全部轉業或復員留在監獄工作,成為隸屬監獄的警衛隊)。29日和31日,法院接收處和上海市總工會 (籌) 聯合在監獄分兩批召開“慰問和歡送政治犯恢復自由大會”,并給他們每人發5塊銀元慰問金。31日,新創刊的中共上海市委機關報 《解放日報》 刊載了《軍管會接收偽上海監獄,被迫害的“政治犯”當即獲釋恢復自由》 和 《受難的兄弟自由了》 兩篇報道。這是上海解放以后新聞媒體對上海監獄系統的首次報道。
舊提籃橋監獄,在行政管理體制上由典獄長全權負責,下設五課三室(即總務課、警衛課、教化課、作業課、衛生課;人事室、會計室、統計室)。課室下面還設名籍、保管、出納、文書、庶務、教誨、教育、戒護、材料、成品等19個股。獄區內設忠、孝、仁、義、信、愛、和、平8座監樓和感化院。1949年5月底,軍管會接收監獄后,成立了“接收專員辦公室”作為全監獄的領導機構。為了穩定局面,有利于開展工作,監獄根據“先接后管”的原則,在新舊交替階段,暫時維持舊機構體制(課、室、股)的原狀,令原有工作人員“各按原位,辦理移交”,經過半個月的時間,交接工作基本完成后,除會計室仍由舊職人員負責外,其他各部門都任命了新的負責人。
接管和清理工作全部結束后,于同年9月21日正式宣布成立“上海市人民法院監獄”,并在長陽路147號大門外掛牌 (解放初期,監獄屬法院體制,上海市人民法院已于8月11日在北浙江路成立,院長湯鏞),監獄接收專員毛榮光被任命為副典獄長。11月,市人民政府任命武仲奇 (后改為武中奇,山東長清人,1936年11月入黨)為典獄長。人民法院監獄下設人事、總務、警衛、教育、會計、作業6個科和醫院、女監,共8個部門。忠、孝、仁、愛、感化院等9幢監樓的名稱仍保留 (從1950年起改為1至9監),各科及醫院下另設若干股;警衛科下轄9幢監樓。
監獄接收時,原有工作人員610人 (含地下黨員二十多人),這些人員來自各個地方,既有國民黨中央警官學校的正規畢業生,也有通過各種裙帶關系進入的“關系戶”,還有各拘留所、看守所、警察局調來的警察,能力參差不齊。監獄接收初期為了穩定局面,對舊職人員采用不同情況,不同處理:發遣散費遣散;允許他們請長假、辭職或自謀出路;根據需要留用。據人事部門統計,1949年年底,監獄舊職人員中,遣散174人,開除和法辦14人,辭職、請長假離去145人,不告而別自行脫離8人,留用200人。相對而言,留用的大多數是年紀較輕的,遣散的大多數是年紀較大的。與此同時,監獄又陸續吸收了一些來自老解放區的干部和其他單位的新生力量。
沒有硝煙的戰爭
舊提籃橋監獄押犯一般在6000人左右,最高時達8000余人。從1948年起由于監獄經濟入不敷出,囚糧奇缺,物資匱乏,加上在特定形勢下,根據國民政府司法院和司法行政部的指令,監獄采取保釋、假釋等方法疏散了大批犯人。當1949年5月軍管會接收監獄時,僅有犯人650人 (男犯594人、女犯56人),其中外國籍犯11人。除去50名“政治犯”(革命同志) 外,其余人員十分復雜,有汪偽司法行政部部長吳頌皋、糧食部部長顧寶衡、考試院院長江亢虎、廣東省省長陳春圃、汪偽駐“滿洲國”大使陳濟成、汪偽駐日本大使蔡培等人,也有被國民政府法院判決、被新聞媒體追蹤的要犯,如殺妻奪命的國民黨少將陳希吾、殺夫分尸的上海醬園弄詹周氏、中央銀行監守自盜金磚的陳元盛,還有英國籍強盜犯卻利·阿卻等多名外籍犯。這600名犯人中,有已決犯533人,未決犯67人。從案由看,盜匪犯272人,人數最多,煙毒犯102人、漢奸犯48人、殺人犯31人、盜竊犯56人、其他91人。當時,許多舊判犯人認為,國民黨走了,共產黨來了,改朝換代了;50名“政治犯”被人民政府隆重迎接出獄,我們刑事犯也可以無條件釋放了,因此在監獄內哄鬧,不守監規。工作人員管理他們,不服管教,有的還公開對抗,甚至振振有詞地說,我們是國民黨判決的,現在為什么要吃共產黨的官司?監獄工作人員一方面及時做工作,以穩定監獄秩序;另一方面把有關問題及時匯報上級組織。從同年8月起,上海人民法院專門組織人員在提籃橋監獄內設立臨時法庭,對原國民政府判決的犯人,除漢奸犯外,大部分人作了重新判決。同時,司法機關又及時收押了一些解放前夕被保釋留在社會上的漢奸犯,如汪偽中央儲備銀行副總裁錢大櫆于6月收押于監獄 (1951年9月,被市軍管會判處死刑,執行槍決)。
為了凈化社會環境,維護新生政權,從1949年6月起,新生的提籃橋監獄開始收押犯人。從6月初到年底,共計收押犯人15170人。其中包括汪偽中央監察委員、大漢奸汪精衛之妻陳璧君和日本籍女犯中島成子,她們一起從蘇州監獄移押到上海,關押在女監。由于當時在押犯數量多,司法系統辦案力量有限,提籃橋監獄收押人員中以未決犯為主。僅1949年8至12月,累計共新收押人犯8463人,其中未決犯達7014人,占82.9%,已決犯僅1449人;從案由看,這8463人中,盜竊犯3874人,占45.78%,盜匪犯1248人,占14.75%,煙毒犯1209人,占14.29%;其他2132人,占25.18%。1949年年底,監獄有2188名犯人(含未決犯)出獄。數字也許是枯燥、乏味的,但又是生動、具體的,它客觀、真實地反映了1949年短短幾個月內,上海人民法院監獄的工作量。
獄中生產
舊提籃橋監獄早在公共租界工部局管理時,就在獄內設有工場,讓犯人進行生產作業,種類有印刷、木工、鐵工、糊盒、縫紉、藤竹、洗滌、搖繩等,產品主要供司法機關內部使用,少部分投入市場。1948年下半年,監獄生產已全部停工,存在中南銀行內錢款僅50元 (已折算為新幣)。上海解放后,接收監獄時庫存原料短少,器械破損,獄內生產場地是個爛攤子。
解放后,隨著打擊反革命和刑事犯罪活動的深入,監獄在押犯數量增大,為了不讓犯人坐吃閑飯,減輕國家負擔,更主要為了通過勞動改造教育犯人,上海人民法院監獄克服各種困難,積極恢復獄內生產。在1949年7月間最早恢復了糊盒、印刷、洗滌、鐵工四個工場,8月份又恢復了縫紉、制鞋、木漆等生產。獄內生產十分紅火,如印刷工場,為新華書店印刷裝訂 《李闖王》 等兩部書,每本印數為2萬冊;縫紉工場專替機關團體趕制棉制服,制鐵工場打造鋤頭、釘耙等農具,木工工場接到了上海香煙廠的訂單,加班趕做“雙斧牌”香煙運往外地的木箱。從事生產的犯人,整座監獄從最初的不足100人,擴大到年底的一千七百多人,生產收入從最初的兩百多元發展到七千多元(已折算為新幣)。
監獄不但挖掘潛力搞好生產,而且派出干部接收原屬監獄的場地。1949年6月,監獄首先委派干部前去市郊漕河涇鎮接收占地面積一百多畝的原江蘇第二監獄 (又名漕河涇監獄) 遺址,組建隸屬于監獄管轄的漕河涇農場,后來又陸續派出部分罪行較輕的短刑犯,在干部的帶領下從事監外的農副業勞動。當時,漕河涇農場開出部分菜田進行種菜,缺少肥料,犯人曾一度從提籃橋拉了大糞車運到漕河涇農場。同年11月,人民法院監獄又派出干部赴新涇區華漕鄉接收原司法行政部直轄第二監獄遺址,考慮到當地農民已在原址種上莊稼,所以,到次年5月正式收回一百五十多畝土地;8月,成立上海市人民法院監獄北新涇農場。
(選自《上海監獄的前世今生》/徐家俊 著/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2015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