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紅的詩

賀紅

這個冬天

這個冬天，我把銀杏葉片

攏成堆，燃燒取暖

這一把把小扇子衍生出了夏天

白嘩嘩的太陽，西瓜，冷飲

以及汗水濕透衣背。寒冷

把身體抱成一團，我愣神，發呆

不得不在霧霾里自轉，公轉

灰頭土臉。院子里小青菜

似乎比我更淡定，灰喜鵲的叫聲

讓天空晴朗高遠，誰能讀懂

我寫在夕陽里美到憂傷的小令

身體里蟄伏的蛇仍在冬眠

騏驥一躍，馬年來到

我攥著手心的諾言，攥出了汗

之二

這個冬天，寒冷還沒打制好銀器

我也是屬于這個季節的

不信請看掌心里朱砂梅的印記

霧失樓臺，在霾中左沖右突

終未掙脫一張網。囚徒是一種宿命

在心房和心室加上鎖。食不甘寐

還是甘之若飴，不如平靜接受

打開潘多拉的盒子，允許痛苦災難

長驅直入，用微笑化解所有無辜和無助

且不管水滴石穿，誰的良知被穿個孔

且就蠱、毒和孤獨，將這壇花雕一飲而盡

之三

這個冬天，被一場感冒貫穿

一條柔軟的小蛇纏繞

我臉紅、眼熱、心跳，呼吸急促

咳！似要將五臟六腑咳出

心臟高燒42度，需要冰塊物理降溫

海市蜃樓是虛幻里的真實

身體里極光和彗尾交匯的冷，是一盞

苦痛點燃的長明燈。眩暈讓

東游西蕩的靈魂歸位，扶著肉體行走

抵達一場雪，蘸臘梅金樽里冷香

書寫一個桃紅柳綠的故事

我聽到春天咚咚咚敲門

之四

這個冬天，我一直盼望一場雪

如曼陀羅花飄撒。接受修行的考驗

于雪中游走，或禪定

萬花叢中經過，片葉不粘衣衫

德行增厚，福祉綿長

盼望一場雪吃掉空氣中粉塵顆粒

擦拭霧霾中的灰暗，還大自然

一個朗朗乾坤。面對一場鋪天蓋地的雪

我鴨行鵝步，以一粒芥子的卑微

在雪地上寫一行行蹩腳詩句

張開雙臂，說出熱愛

我吐氣若蘭，用熱情將它融化成水

潤澤河流山川，我的家園

之五

這個冬天，我用腳步丈量

一朵梅花到一朵桃花的距離

走在肅殺蕭條通往

鵝黃嫣紅翠綠的路上

寒風吹瘦棉衣。面朝一堵回音壁

說，才是最好的選擇，我一連串說出

感冒發燒頭疼眩暈悵惘迷失熱愛等詞語

才回過神來，慢慢清醒。風塵仆仆

拄著時針走過萬水千山

我已步履蹣跚。親愛的，時事難料

人面桃花是一首詩的精粹

你一定要在一朵桃花的笑靨里等我

之六

這個冬天，我被凌晨三點的疼痛叫醒

站在疼痛對面，和它對峙

它井然有序，而我潰不成軍

和疼痛簽訂不平等條約，割地賠款

拱手交出額角金豆，夜明珠，以求偏安

時間慢如龜行，一列火車晚點

月如鉤，一把鋒利匕首直刺心臟

身體里蟄伏的蚯蚓被斬首

思念如蟻，將肉體噬成白骨

誰將還原成誰的一根肋骨

我鎖緊眉頭，笑容慘淡

且不管雞鳴了，狗會不會盜

只起身沏一壺普洱，將疼痛稀釋

之七

這個冬天，我一直穿紅棉衣

在寒風中燃一把火，驅除寒意

紅棉衣穿行于霧霾中，是一盞紅燈

車輛禁行，危險系數降低

紅棉衣，是西班牙斗牛士手中

紅布的紅，我自認為低調

以及眼神中的善良和憂郁

絕不會激怒一頭公牛

紅棉衣是盛開冬天里的花紅

是果實的孕育。紅棉衣是我名字的詮釋

和標記，“紅”字常令我

忐忑不安，總怕阡陌上

和某人某天不期而遇，花開遍地

之八

這個冬天，我時常睡不安穩

是夜太長吧！游曳在夢與醒邊緣

試圖找出靈魂肉體之外的第三種存在

大腦的溝回被拓寬加深

需要一場雪填補漏洞

愛上虛構與聯想，心存敬畏

驛動的心，需念阿彌陀佛法號禪定

心即是佛，一花一葉一菩提

捻亮一盞燈，用桑蠶絲擦拭蒙塵鉛字

排列出霧霾中虛幻的真實

等待一雙大手撥云見日

身體內施加的魔咒和讖語失效

疾病、疼痛、煩惱、怨尤一掃而光

之九

這個冬天，一場雪成了

遙遙無期的等待，嘴唇干澀

我的眼神里多了一株麥苗的焦渴

霾，埋葬多少溢美的說辭

天空灰暗，令花容失色

我的眉心因思想而多一道紋

紅泥爐，綠蟻酒，獨飲一壺淺醉

冷暖自知。一紙素箋何處寄托

魚雁傳書只是戲文里的情節

夢里我頭上，頸上戴滿銀飾

被一樹臘梅香攙扶行走，道路崎嶇

“人”字型腳印酷似雁陣排列

立春過后，草木蘇醒

杳無音訊的雪，將化為一樹梨花白

之十

這個冬天，我習慣夜晚躺床上

用手機寫詩。夜冷寂

我htc手機握在掌心，是一個手爐

詩有等同于食指指尖的溫度

在詩里種植罌粟，字根是土壤

揮霍詞語，語言極盡奢侈

有些在心口捂熱才寫的

還蘸了蜂蜜，抹了毒藥

寫海葵的斑斕多姿，兔子的警醒

羚羊的奔跑，鷹隼的飛翔

還寫后羿射日，哈雷彗星運行軌跡

心里下著獅子座流星雨

一把雨傘收放自如。寫好了

標明日期，烙上一朵臘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