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本刊記者 章沖成 任廷會
她是白衣天使,也是司法警察;她行走在病情復雜、情況多變的司法警察醫院監區,將愛心平等地送給每一位病人;她繃緊神經應對突發情況,全心投入救死扶傷,無怨無悔地愛著這份職業。
貴州省司法警察醫院是全省政法系統唯一一所兼具監管執法功能和醫療診治功能的醫院。這里有全省監獄男性服刑人員中的疾病患者。
作為一名護士,錢利丹穿行其中已經22年。
每天下班,錢利丹都會長舒一口氣,放松繃緊的神經。
工作如打仗,這是錢利丹日常工作的真實寫照。
“以前的大監區,各類病犯比較多,還有肺結核等傳染病。而且當時的醫療條件有限,防護措施并不完善?!卞X利丹說。
2010年的一天,醫護人員們發現少了一顆針頭。
“銳器不能流入病區,針頭進去是多少出來就必須有多少?!边@是監區鐵的規定?!耙活w針頭就是一個威脅,病犯可能吞針自殘?!?/p>
“值班護士怎么找也找不到。后來是我們護理部主任過來,親自用手順著床鋪床墊一點一點捏,在枕頭里把針頭捏出來。”錢利丹皺緊了眉頭,說:“這很危險!如果扎到手,可能會染病?!?/p>
親歷現場,這件事對她觸動很大,后來遇到事情她總沖在前面。
“做獄醫,傳染病并不可怕,最怕的是病犯找麻煩?!边@是錢利丹最深的感受。一面要防傳染病,一面要防病犯的突然攻擊,精神隨時保持高度緊張。
“心累?!彼f。
現實并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在司法警察醫院,只有經過評估危險系數大的病犯才會用手銬鎖在病床上。所以,每次進入監區,醫護人員身邊必有一名管教貼身陪護。盡管如此,錢利丹在治療的同時還是要隨時觀察病犯的舉動。
“有些病犯特別不配合,搶救的過程中他會吐口水在你臉上。咋辦?只能把腦袋轉過去,站到他吐不到的范圍,然后給他戴上口罩?!卞X利丹有點無奈,隨后又笑著說:“也有病犯向我吐過口水,只是沒吐到我身上。”
病犯突然發難并不少見,最多的是罵臟話,有時是吐口水,有時甚至是刺針頭。“我們這里有5個護士,就有2個護士遇到過,包括我?!卞X利丹說,遇到這種情形,醫護人員只能打一般的預防針。有些病沒有疫苗,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比如說艾滋病,只能自己小心點。
2008年11月,一名患有艾滋病合并肺結核的病犯正在接受治療。靜脈穿刺時,病犯突然煩躁起來,用力掙扎。突然,一滴血濺進了錢利丹的眼睛。她立即用鹽水沖洗,繼續搶救,值完班才趕到疾控中心去檢驗。
檢驗結果沒有出來,錢利丹只能瞞著家人堅守在崗位。三個月的“窗口期”里,飽受煎熬的錢利丹甚至患上了抑郁癥。
好不容易檢驗結果出來了,幸而是虛驚一場。
做獄醫,要過的第一關就是對病犯的角色定位問題:
身為醫者,治病診疾、救死扶傷是第一要務;身為警察,面對罪犯,有些甚至是惡性罪犯,嫉惡如仇是警察本色。
如何處理這個問題?錢利丹也曾一度猶疑不定。
在大監區時,每天要護理的病犯有上百人,最多的時候達到一百七八十個。八個護士,分為四輪班,每次兩個。錢利丹每次值班,從早上十點鐘開始輸液,十一點半才能結束,一趟下來前胸、后背都是汗。“監區不斷擴大,人手不夠,我們基本上每個月都要加班。既然選擇了護士這一行,就要干下去。”錢利丹說。
獄醫不僅僅是治病那么簡單:“拿吃藥來說,在這里,我們要看著病犯吃,還要張開嘴檢查。比如說是降血壓的藥,但是他的血壓一直下不去,你就得考慮他有沒有吃藥、吞沒吞下去。還有些時候犯人是裝病,護理人員就要格外仔細,觀察他的生命體征和其它情況,然后反饋給醫生。”
這時候,錢利丹的身份更傾向于警察,與病犯斗智斗勇,為的是踐行醫者治病診疾、救死扶傷的要務。
時間長了,她也逐漸適應了獄醫和病犯之間的特殊關系。
有些病犯出院時會對醫生護士說一句“謝謝你們,我走了”。這讓錢利丹很高興:“我在這邊,他在那頭,他繞一個圈轉過來說這句話,真是很溫馨,說明他的心里充滿了感激?!?/p>
去年春節,錢利丹堅守在監區。發藥時,病犯紛紛向她問好:“錢護士,新年快樂”。她回憶起來,仍然很激動:“他們個個都這樣講,真的是好高興,說明我們的工作并非沒有意義!”
錢利丹說:“對待病犯,既要保持警察和罪犯的距離,又要給予護士對病人的關心。不管他們是病人還是犯人,我們都一視同仁。”
“小時候我身體不好,有哮喘,媽媽讓我以后學醫,能自己醫自己。”于是,錢利丹選擇了貴陽衛校護理專業,學費、生活費都不用交,家里沒花一分錢。1992年7月,錢利丹畢業,被分配到了監獄系統當獄醫。
“我父母都在監獄系統,他們非常努力地工作,對我們也是嚴格要求。我爸在監獄系統開交通車,別人洗車都是拿水管沖,他是用手抹,冬天也是一樣。他的車報廢時比別人的新車還要新。以前家里條件不好,吃了不少苦,所以我父母常說要珍惜現在的生活。”錢利丹說。
樸實、感恩的家風在錢利丹這里得到傳承。生活中,她救治過交通事故中被撞飛的傷員,制止過搶劫的匪徒,救助過昏迷在路旁的婦女、餓昏的流浪者、沒錢看病的小孩。
2011年8月16日下午,一名叫卿鵬的男青年在貴定縣音寨河溺水。這是一個偏遠地方,貴定最近的醫院派急救車過來也要半個小時。
正在此處游玩、穿著泳衣的錢利丹聞訊趕來。
“不要動他,急救車快來了。”圍觀群眾維持著現場。
“我是學醫的,讓我試一試!”錢利丹擠進人群。
此時,溺水者渾身污泥,面色青紫,頸部只有微弱的脈動。
“找根吸管過來。”錢利丹跪在地上清理卿鵬的鼻腔,施行人工呼吸,并反復擠壓腹部進行排水。
突然,溺水者將胃部污物全部吐了出來,濺得錢利丹滿身滿臉。
“他有呼吸了!”錢利丹興奮得大叫,圍觀的群眾也鼓掌歡呼。趁著周圍的人不注意,錢利丹悄悄起身離開,邁步時才發現膝蓋很疼——救人時,膝蓋跪破了。
三天后,幾經輾轉,卿鵬和父母親友20多人帶著錦旗、感謝信圍住了司法警察醫院,尋找一位姓“田”的恩人。
卿鵬一眼認出了錢利丹,“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事后還是有些后怕,萬一沒救活怎么辦?那就說不清了?!卞X利丹笑著說:“我相信社會上還是好人多,壞人有,但是我沒有遇到過?!?/p>
平日里,錢利丹還抽空和朋友做些公益活動。“2013年圣誕節的時候,我和科室的同事去貴陽市扶風小學陪孩子們過節,一個英國的朋友扮圣誕老人和孩子們玩。校長說孩子從來沒這么高興過?!卞X利丹開心地告訴記者:“做善事其實很簡單,不是要花多少錢,主要是用心?!保ㄘ熑尉庉?姚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