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馬進彪
悲情懺悔背后的民意綁架
文_馬進彪
筆者根據(jù)近年來的公開報道發(fā)現(xiàn),至少有53名落馬官員進行過公開懺悔,其中有14人以“我是農民的兒子”開頭,總結自己從一個貧苦出身的孩子到當官后腐化的墮落過程。其中包括江西省原副省長胡長清、四川省宜賓市原副市長陳光禮等。對此,刑訴法專家洪道德表示,“也可能懺悔有他不同的想法和目的,不論是真心悔罪還是應對不利形勢,有表現(xiàn)出來還是應當肯定的。”
是不是農民的兒子,本與腐化墮落無關,不管是誰的兒子,都有腐化墮落的可能。誰都有固定的出身,但固定的出身卻無法固定自己的價值觀。出身是個無法選擇的先天因素,但價值觀卻可以通過后天的養(yǎng)成而不斷超越自己的出身。不管出身豪門旺族,還是出身寒門草廬,每個人通過努力都有可能成為權力的行使者,但這個權力并不只是服務于自己出身的階層,而是普遍服務于所有的人。
而與此同時,每個人也都有可能在掌握權力之后滑向腐化墮落深淵,但這樣暗中的腐化墮落,自己出身的階層無能為力,所有階層也都無能為力。因為,所有的出身差別,在為人民服務這個權力總目標之下,都會歸入一條平等線。所以14個官員進行公開懺悔時都以“我是農民的兒子”開頭,本身就是扯破了這條平等線,寄希望于因出身寒門草廬來換取人們的諒解,但這樣的開場白,實則是“出身論”的一個變種。
必須看到的是,一些高官腐化墮落,是價值觀的修養(yǎng)沒有及時跟上權力地位攀升的結果。價值觀是權力高官的靈魂,而一些人官越做越大,離靈魂卻漸行漸遠。當?shù)搅藷o限風光在險峰的時候,沒有了靈魂的支撐,權力的軀殼當然就會跌入萬丈深淵。人可以越走越快,官當然也可以越做越大,但在行進的過程中必須要緩一下節(jié)拍,等一等自己的靈魂一同前行,而這樣的小憩就是對價值觀的修復和保養(yǎng)。遺憾的是,一些高官在行進中甩賣了自己的靈魂,又附上了腐化墮落的影子。
高官腐化墮落,其外因是法制的不健全,而內因則是價值觀的不健康,而在不健全與不健康之間,就會存在行進路徑的不確定。與此同時,錯亂的價值觀也會使一些腐化墮落高官將“出身論”抬出來以應對不利形勢,但這樣的“懺悔”開場白,本身就是價值觀丟失之后的應景之舉,而后面所有懺悔內容都是建立在這個“出身論”錯誤根基之上的縹緲之辭,這對于啟發(fā)社會和他人價值觀的走向毫無意義,但它卻坦白地表明了自己價值觀的確實不健康。
此外,在14個落馬官員以“我是農民的兒子”為開場白的懺悔中,還存在一個思維陷阱。那就是,長期以來,社會輿論、媒體導向在同情弱者、關注底層生存的現(xiàn)實語境中,織就了一種思維慣性,即底層悲情論。某種程度上而言,不少人的思維理性就是被這種底層悲情論綁架,這種局面在網(wǎng)絡上比較普遍,例如,城管與小販之間發(fā)生糾紛時,作為弱勢一方的小販不管其行為對還是錯,都會成為輿論的支持方,醫(yī)生與患者發(fā)生爭執(zhí),不管其行為對還是錯,患者往往都會成為輿論支持的一方。同樣的現(xiàn)象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不少。正是基于此種認知慣性,一些官員試圖以“我是農民兒子”式的懺悔謀得社會對于他們的同情與支持,來試圖鉆底層悲情論的漏洞,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一個社會的文明,固然需要對于弱者的同情之心、惻隱之心、悲憫之心,但是,也需要一種中道、理性的是非認知,否則,事情的真?zhèn)伪貙凰季S慣性所劫持。更為可怕的是,如果這種思維模式被惡者有意導演、模擬、編排,那么,必將在更多的地方扮演“我是農民的兒子”式的悲情劇。客觀的評價標準,一旦被帶有價值參照的悲情捆綁時,那么公平、正義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