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生活組詩

陳衍強

同事小潘

她把文聯的工作

當成另一種家務來操持

煙灰是我彈的

地板是她拖的

會是我開的

精神是她貫徹的

任務是我轉達的

事情是她落實的

工作是我總結的

材料是她報送的

外出采風是我的

守辦公室是她的

稿件是我選編的

清樣是她校對的

作者地址是我提供的

郵件是她抱去寄的

發票是我簽的

煩瑣的賬是她做的

她的勤快

和總是為別人著想的好脾氣

是不會與我爭吵的

我當初選擇她與我共事

確實是對的

傍晚

四叔在看新聞聯播

三哥在打麻將

二娃在玩游戲

大媽在跳廣場舞

全城只有我一個人在寫詩

就是這首

避暑攻略

天氣再熱

我在家都不用電風扇

出門甚至要穿毛衣

因為只要看一眼

農行發的短信

提示本人的貸款

每月都從工資卡上

扣掉1428.66元

心就涼了半截

買菜詩

從書店到菜市場

我很快就完成角色的轉換

懷抱劉震云的小說

與菜農和雞販子敘事

為買一根蔥一介書生

故意露出小市民的嘴臉

我站在市場經濟學的對立面

向勞動致敬

買排骨從不斤斤計較

買海椒更不討價還價

魚腥草是真正的草根

容易勾起鄉愁

每一只黃瓜都是家園的象征

每一根芫荽都攜帶鄉土的氣息

其實詩人的生活就是一個土豆

普通樸實卑賤

正如我走遍所有的攤子

都買不到便宜的雞樅

拎回廚房的塑料袋

是現實主義的酸菜和紅豆湯

廚房吟

我是世俗的日常生活

幾乎被廚房占據

精神世界的漫游者

往返于菜市場和電冰箱之間

系上圍裙我就從詩人

變成家庭中的主婦

用快刀切豆腐順便

將生米煮成熟飯

在抽油煙機的伴奏中

我被一棵小蔥的樸素光輝引領

炒萵筍好比畫龍只要有鹽

就能點睛

我愛蘿卜也愛白菜

喝一碗天麻燉的雞湯

即使疲于奔命也有

力氣和想法

在我無限感動的內心

廚房的重量已經超過書房

散步詩

黃昏

我從情人橋走到羅炳輝紀念館

再從人民廣場走到西正街

居然沒有碰見一個熟人

每一張臉都很陌生

想不到我在自己生活的縣城

像一個外地人

除了熟悉的方言

除了隨時進出的超市

除了去洛澤河大道不需要問路

除了回家不需要買車票

真的與走在異地他鄉沒什么兩樣

孤獨

我孤獨

但說不出

也寫不出

像一個感覺不到痛的病人

只好在每天傍晚

走到街邊

看擺殘局的人

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