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謠及其他[組詩]

⊙胡茗茗

歌謠及其他[組詩]

⊙胡茗茗

歌謠之一

日子一天天過去

愛情一天天消失

我們假裝什么也沒發生

而我已經變老

你也恍若沖進沙灘的魚

即使溫柔的生命所剩無幾

我仍要像只憂傷的鴿子飛臨你的木門

“咕咕”呀“咕咕”地告訴你

假如面前有兩條路

你要選擇艱苦的——比如我

會把你命中最好的部分“榨”出來

我的鴿子呀你不要哭

那些石頭呀不知道

不知道死后的人兒會升上天

運氣不好的會變成雨

重新無奈落回地面

重新遇見不懂愛的人

歌謠之二

我時常能感到背后的眼睛

復雜、詭異，拉緊槍栓

而當我轉過身來撕開衣襟

掏出我內心的力量和你

那些子彈擦個火星就飛走了

朦朧月光遮蔽著他們的仇恨

但只要你繼續愛我

就讓他們瞧見我吧

與其不人不鬼地在世上苦挨

不如在敵人的槍下

做痛快的坍塌

歌謠之三

我要把這一聲號啕攢到和你見面

我要把那一天當作末日或者復活節

當愛情水落石出，日子塵埃落定

彼此席卷，彼此擯棄

白茫茫的沙丘

沒有退路可走

月兒冷冷照九州

把累壞了的人兒貼在胸口

在那要命的地方

她哭一聲，你疼一疼

她哭兩聲，你抽兩抽

那一天啊那一天

也許是喜極而泣的相擁

也許是四顧無言的沉默

歌謠之四

馬上就要天明

盛宴已經出發

知更鳥把月亮叫得比雪還亮

我們的蠟燭哪兒去了？

馬上就要坐下

詩歌攤在膝上

最柔美的往往硬過生命本身

我們的未來哪兒去了？

馬上就要哭了

鼓聲正在擂響

拉開的帷幕只通往熄滅一條路

不相信，不甘心，哎呀呀

壯年的酒還在葡萄樹上沉沉搖晃

大海走了，黃沙也會走

愛情走了，我們也會走

天生就是上帝遺漏的貝與殼

我們走了，千百年后

誰會撿起苦澀的化石？

馬上就要沉沒

帆船還在路上

馬上就要結束

開始已經抵達

永遠的爆破音

一、給母親

媽媽，我看著你的眼睛已經很多年

在你懷里吃奶的時候我就總愛盯著它

你是我的大鮑魚，我是你的小珍珠

長大了我時常不知深淺就去出海

那時候，你牽掛的目光就像探照燈

我就是調皮地躲在暗處也會被你揪出來

媽媽，媽媽，但愿我頭發花白的那一天

還能伏在你的膝下，上唇抿住下唇

清晰地吐出這個音

二、給孩子

睡著的時候，孩子，你的小腳

會自然地蹺在我身上

一只踩著，另一只扣著

我會自然握住，一只手團著

另一只數著你的腳指頭

想象著那是小豬蹄

外加五顆花生米

愛，歸根結底，就是發自內心

就是，自然而然，就是我

推門而入的第一句話——

叫我一聲，寶貝媽媽

三、給愛人

你把我藏在舌根下，已經很久了

像一粒蜜糖，你要慢慢含化

你要時刻控制嚼碎她的欲望

有一天，我們會像兩只麻雀

曬著太陽，嘰嘰喳喳

有一天，我會挽著你的胳膊

放心過馬路，在我們臉上煥發的

尊嚴，會讓疾走的行人

突然止步

那時候你就是不把我含在嘴里

我還不干呢，把你的牙齒蛀光

讓你吐字不清，寶貝

寶貝，我右邊的寶貝

你只能發出我最愛聽的——

爆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