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寶劍，沒有你想的那么神奇

文／張發財

尚方寶劍，沒有你想的那么神奇

文／張發財

電影《九品芝麻官》劇照

“尚方”是秦漢的官署名，就是給皇上做好玩的東西的加工廠，從這里生產出來的劍就叫“尚方劍”。“尚方”寫成“上方”也沒啥毛病，不過“上方寶劍”這詞我總是理解成“上面是方的”，于是這寶劍在我腦袋里的造型就是個鍋鏟。

秦朝的尚方寶劍只是皇帝的玩物，并不下發給大臣，也沒有固定形制，只要出自“尚方”，哪怕像個鍋鏟也可以叫“尚方寶劍”。能傷人的“尚方劍”出自漢朝。當時匈奴來襲，游牧民族的騎兵太猛，漢軍的小刀頂不住，皇家御用制造廠“尚方”開發出雙刃大刀加刀柄的專門砍馬的“斬馬劍”。因為出自“尚方”，這種斬馬劍也叫“尚方寶劍”。第一個被尚方寶劍傷害的，是“尚方”的領導，當時用尚方寶劍裁紙測試鋒利度，不小心傷了自己，是的，他叫蔡倫。

尚方寶劍下放給大臣，大約開始于兩晉南北朝時期，但依舊沒有固定的形制。兩晉皇帝一般給大臣一把大斧，代表皇上去砍腦袋。到唐朝時，改成授符節，把牦牛尾巴綁在木棒上去殺人（派到外面去的軍區司令就拿這種東西，叫持符節的使節，也叫節度使）。大概到宋朝，開始用劍做代表。《武經總要》說：“本朝之制，大將每出討皆給御劍自隨，有犯令者聽其專殺。”趙匡胤賜劍曹彬時說：“副將以下不用命者得專戮之。”元朝又亂給東西，蒙古皇上給大臣“勢劍銅鍘”，“勢劍”是尚方寶劍，“銅鍘”也是。清朝有時會給地方總督一面藍色王命旗牌，上書銷金大字“令”，功效和尚方寶劍差不多。遇到緊急情況掏出這塊藍布掛起來，磕個頭后坐在藍布前辦公，意思是身后站著皇上。“有背景”一詞可能由此而來。

尚方寶劍真的如民間傳說逮誰殺誰，上宰昏君、下宰貪官嗎？關于尚方寶劍的權限記載一直很模糊，到明朝清晰了一點。明朝的尚方寶劍可以砍監司、副將以下的官員，但不能砍巡撫和總兵。就是說省長級別的官員不能動，“監司、副將以下，悉以尚方劍從事”。在明朝，尚方寶劍和卷尺有些類似，砍人前需要測量等級高度，還有地域限制，它只能在本轄區和本職內發生效力，出了圈不能砍人。《明史·蔡復一傳》說：“時復一為總督，而朱燮元亦以尚書督四川、湖廣、陜西諸軍，以故復一節制不行于境外。”有沒有全國通行的？沒有，尚方劍全是“地方糧票”。此外，尚方劍會隨著職務的變遷而變動，離職后須上交。微服私訪的大官“嗖”地抽出一把劍“咔嚓”一聲砍了壞蛋腦袋之事，純屬子虛烏有，均系民間訛傳，歷史上幾乎沒有文臣使用尚方寶劍的記錄。“先斬后奏”是一種準軍事行為，凡能被授予尚方寶劍行使皇權的，只能是軍區司令員。

尚方寶劍最出風頭的時刻是崇禎二年（1629年）六月初五。明朝的尚方寶劍不能砍總兵，但東北戰場的督師袁崇煥不管這個，就在這一天他用崇禎賜予的尚方寶劍，把自己的同事、東江鎮總兵毛文龍給宰了。搞笑的是毛文龍自己也有一把尚方寶劍，而且資格比袁崇煥的老，是天啟三年（1623年）朱由校給的，算大哥劍。我一直琢磨毛文龍被殺時，若拎出尚方寶劍跟袁崇煥死磕，兩劍相碰會不會震裂出《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和《武穆遺書》？估計沒戲，這事得刀劍相撞，即便有刀，毛文龍也得死，那刀叫“屠龍”，名正言順地宰他。

袁崇煥用尚方寶劍殺了毛文龍，是為數不多的尚方寶劍殺人事例。后來，袁崇煥因為清軍的反間計被崇禎殺了。韓非子在《二柄》中總結皇上的權力只有兩個：一個是賞，一個是罰。這“二柄”必須死死抓在皇上手里，絕不能外放。尚方寶劍只是皇權部分下放的形式，皇帝絕不可能容忍大臣私人行使這個權力。

將“罰”交出去，相當于自斷一臂，那變楊過了。再將“獎”也交出去，維納斯誕生了。

（穆朝東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歷史就這七八樣》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