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 寒 王 寧 圖/明 麗
跟著蜜—蜂去旅行揭秘蜂農不為人知的生活
文/北寒王寧 圖/明麗

這是一個群體,時不時地就會闖進你的視線。他們時常被人忽視,但是他們做著“最甜蜜的事業”。他們是中國養蜂人的縮影,每個人身上都有很多解讀不完的故事。2015年6月上旬,我們接到一次十分有意思的采訪任務,在簡單地打理了行囊后,便跟著山東省巨野縣歸農蜂業的左大龍一行,開始了這次“跟著蜜蜂去旅行”的行程。
從山東菏澤驅車經過近10小時的車程,經過開封、鄭州、三門峽,便可進入陜西境內。之后,從臨潼經西安入寶雞。
一路上,我們品著一款叫“思農原蜜”的蜂蜜,快樂地行進著。左大龍則向我們介紹著關于蜂蜜、蜜蜂、蜂農的事情以及他自己養蜂的經歷。從14歲開始,左大龍就跟著父親出來養蜂,秦嶺是他養蜂旅程的第一站,之后,便按照養蜂人的尋蜜旅程全國轉戰。每年的12月至次年1月去云南羅平或曲靖采油菜花蜜,2月至2月到廣西百色或柳州采龍眼蜜或去四川廣元繼續采油菜花蜜,4月以后去江蘇南通、鹽城采油菜花蜜,5月去山東泰山采洋槐蜜,6月去秦嶺采槐花蜜或去延安采棗花蜜,7月去青海采油菜花蜜或去河北秦皇島采荊條花蜜或去黑龍江大興安嶺及吉林長白山采椴樹花蜜,8月至9月則是去內蒙古的中蒙或西蒙采蕎麥花蜜……
一
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就位于寶雞的秦嶺太白山內。
享受著秦嶺腹地的純凈空氣,我們抵達了位于桃川鎮太白河邊的一個小村子。正在我們努力尋找停車點時,不遠處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向我們招手。他就是王正東,職業養蜂人,來自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從1985年開始,他專業從事養蜂,如今已有30年。在這些年里,他帶著蜜蜂輾轉于各個采蜜區,腳步遍布中國,從云南的羅平到黑龍江的鏡泊湖,從河北的唐山到青海的門源,從四川的廣元到陜西的秦嶺深處,可謂是資深的“旅行家”。從事養蜂事業多年的王正東,給人的第一感覺是憨厚樸實,話不多,愛笑。他是左大龍父親的摯友,多年前曾一起在多個地方養蜂。
來到王正東的蜂場,已是中午時分。他接過我們帶去的蔬菜后,與妻子在狹小的帳篷里張羅著做飯。作為養蜂人,他已經習慣了“缺吃少穿”的生活狀態,這是該行業的特點所決定的。純天然的大面積花區,往往在遠離城鎮的邊遠山區,出行極為不便,養蜂人要在這里采集花蜜,必須適應這種狀況。在他的帳篷內,我看到了簡單的家具,如小木桌、折疊床、工具箱、燃氣灶,以及太陽能電池板和蓄電池。此外,在帳篷里還有幾大桶蜂蜜。
王正東蜂場里養殖的是意大利蜜蜂(簡稱“意蜂”)。這種蜜蜂產蜜能力強,生產王漿的能力強,是蜜、漿兼產型的理想品種,而且也是花粉生產的理想品種。因此,意蜂的飼養范圍早已遠遠超出了原產地,成為受到普遍歡迎的世界性品種。在中國大陸,意蜂的廣泛普及,已經大大地威脅到了中華土蜂(簡稱“中蜂”)的生存,如今很多地方在有意識地保護中蜂的采蜜源,因此意蜂的養殖者就不能踏足這些保護區。在老王的蜂場里,洋槐或是山花等成熟的原蜜,零賣價格是每斤二三十元。如果價格過低,可能就不是成熟蜜。
二
在老王的蜂場,我們還見到了幾位來自浙江、云南、廣東的蜂農,他們的生活狀態和老王一樣,身居邊遠的林區,守著優美的自然風光、潔凈的空氣和幾百箱蜜蜂,過著單調而又清苦的日子。因受到氣候、花期以及其他外界因素的影響,即使有200箱蜜蜂的蜂農,幾年下來的平均收入也不足四五萬元。如今,養蜂的年輕人越來越少,沒有人愿意干這項工作。
多數外地蜂農是一個人在這里守著這份“產業”。這些人的妻子和孩子,大多在老家生活。來自云南昆明的蜂農楊春泉,從1995年就開始養蜂,如今40歲出頭,妻子因忍受不了這種分居的生活,在幾年前與他離婚了,剩下兩個10多歲的孩子在老家與奶奶一起生活。老楊說,自己多年來支撐著這個蜂場,跟著花期在全國四處飄蕩,一年到頭很難見到孩子一面,到哪里都要低人一等。說到這里他有些哽咽,他說自己對不起孩子們,感覺給予他們的太少……
浙江余姚蜂農宋利鵬,除了同樣是孤身一人外,我們還看到了他樂觀的一面。老宋為人豪爽,性格開朗,愛喝點酒。他的兒子于2014年考上了中山大學的醫學專業,他最希望兒子能做鐘南山的學生。但他又有一些無奈,擔心自己的經濟實力不足以支撐兒子必要的社交費用。他告訴我們,去年兒子來秦嶺找過他,但費了很大很大的勁。利用這次機會,他曾跟兒子做了一次長談,他對兒子說:“老爸是地地道道的養蜂人,或許會讓你感到羞愧,但你要勇于告訴別人。這是我們養蜂人誠實的性格。作為父親,我不能給予你更多的經濟支持,我唯一能給你的只有養蜂人樸實、勤勞、與世無爭的精神支撐。我會盡自己的最大能力幫助你,但你也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學習,爭取將來不再養蜂?!闭f這些話的時候,宋利鵬剛喝了一些酒,有些微醉。
“爭取將來不再養蜂”,這是一句與養蜂人內心想法十分矛盾的話。在采訪中,很多蜂農擔心將來無人繼承這項工作,讓這項“最甜蜜的事業”后繼無人,但又不希望子女們繼續像他們一樣,承受枯燥乏味而又危險的生活。
三



危險?養蜂怎能危險?會被蜜蜂蜇傷嗎?其實,這對于蜂農來說,根本不算危險。真正的危險則關系到他們的生命。楊春泉說,對于養蜂人來講,危險還是很多的,比如天氣惡劣、運輸危險、野生動物威脅、受到當地人欺負甚至丟蜂箱等,但最致命的當屬強對流天氣。
有一年,老楊在青海養蜂,一個同行也在這里駐扎。他們彼此很熟,蜂場相隔著一段距離。老楊說,養蜂人選址一般在河流附近,有時候會靠河床很近。一天夜里,河流上游起了強對流天氣,但是那個朋友所在的地方并沒有下雨,一切很平靜。誰知道,深夜突如其來的山洪改變了這一切。山洪和泥石流夾雜著巨石順河而下,將那個朋友的帳篷和蜂箱沖得干凈凈。那個朋友還在睡夢中,就沒了,最后連尸體都沒有找到,甚至連蜂箱的一塊木板也沒找到?,F在,老楊一談起這事都感到后怕。對于養蜂人來說,經濟損失也算是一項危險,導致這項危險的因素很多,但最主要的還是天氣因素。養蜂人特別擔心長時間的連陰雨天。因為下雨天蜜蜂是不會出巢采蜜的,這就需要消耗他們貯存在蜂巢里的蜜。如果時間長了,巢蜜消耗沒了,就得人工飼養。幾年前,老楊在接到黑龍江朋友的電話后,得知那里的椴樹花開得很好,感覺采椴樹花蜜能豐收。老楊看了一下天氣預報,覺得沒有問題,于是收拾了蜂場,長途奔襲轉場到了黑龍江??墒堑鹊搅撕邶埥螅鞖饩拮儯屗笛哿?。從他駐扎下來后,當地就開始下雨,將近兩周的陰雨天氣,讓椴樹花早早地敗了,更沒有什么蜜可采。這一趟,他連帶著運輸費、介紹費、蜜蜂的飼養費以及吃喝拉撒等一些看不到的費用,損失了將近四五萬元,幾乎耗盡了一年的收入。
在秦嶺腹地太白山下,我們見到的這幾位蜂農已在此駐扎了一個多月。他們來此是為了趕初夏的槐花期。在槐花敗落后,這里的山花蜜又是非常不錯的蜜源。所以,秦嶺一帶是他們一年中駐扎時間較長的目的地。然而,不同于穩定性較強、產量低的中華土蜂,這些飼養高產意蜂的養蜂人,注定了還要繼續趕下一個花期。老楊說,再有半個月,這里的人又要啟程了,有的去河北唐山采荊條花蜜,有的要去青海門源采油菜花蜜,延安的黃土高原棗花蜜區就不去了,因為它們和秦嶺的山花蜜是同一時期。
短短的兩日采訪結束了,當我還沉浸在蜂農的故事里時,車子已經載著我向延安延川乾坤灣的方向進發了。
四
在從延安回來的路上,35歲的左大龍談起了自己對養蜂業,尤其是蜂蜜質量問題的見解。他說,很多人對蜂蜜和蜂農有很深的誤解,不排除這中間有過假蜂蜜的原因,但由蜂農直接造假的還是極少數。蜂農在生產蜂蜜的過程中,最多是成熟蜜和不成熟蜜的區別,如果蜂農將假蜜賣給收購商,最終受害的還是蜂農。因為很多收購商也是業內的行家,蜂蜜摻不摻假很容易辨別出來,一旦被收購商認定他作假,那么他所生產出來的蜂蜜以后就很難被大批量收購了。此外,蜂農在生產的過程中,會不會給蜜蜂吃糖漿之類的食料呢?有這種做法,一般是在無花的冬季,為了保持蜂群數量,才不得已喂食糖漿或白糖,但這個過程不會太長,時間長了對蜂群的損傷是致命的。這僅僅是在無花期保存蜂群的做法,絕不會用它來產蜜。
關于造假,左大龍說,消費者在購買蜂蜜時,除了具備一般的鑒別能力外,還要有些常識。比如說,銀杏花蜜這個就值得懷疑了。銀杏是裸子植物,花小到甚至你看不清楚,一般夜間開花,在自然情況下是采不到蜜的,但有人打著銀杏花蜜熱賣。再如,金銀花蜜。金銀花的細喇叭狀結構導致蜜蜂無法直接吸取到蜜源,蜜蜂有時將花瓣咬破,有時靠著金銀花的蜜溝倒流出的蜜來采集,這在實際中很難批量生產。
在市場上,為了謀利,造假的手法也有很多。
為了改變現狀,他決定從身邊做起,用自己的行為去影響別人。他除了自己養殖蜜蜂,還建起了蜂蜜加工廠,堅持只做純蜂蜜,只做原蜜,還會定期帶著客人們去看自己的蜜源。
(索西娜摘自《旅游世界》2015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