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映川
(長江大學管理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2005年,學者許欣欣在職業聲望與擇業取向調查的基礎上預測:正規知識與科學的權利已經開始從傳統的官僚體系中剝離出來,中國的專業人員和知識分子開始有可能作為社會中具有相對獨立地位的知識精英階層而存在,他們憑借其擁有的正規知識優勢來確立自己在社會中的合法地位,并得到社會各群體的認同。[1](p90)大學教授是知識分子的典型代表,擁有高深的專業知識和較高的創造能力,根據該觀點的推論,9年后的今天,他們應該因其文化資本而成為社會成就指示器,獲得比過去更高的職業聲望,是人們趨之若鶩的職業選擇。但近年來優秀的工科博士畢業生不愿選擇大學教師這個職業、優秀的文科博士畢業生爭相報考公務員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那么,現階段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是什么狀態,哪些因素影響著人們的職業價值判斷?為了解答這兩個問題,本研究圍繞大學教授、自然科學家、社會科學家、電視主持人、IT行業專業人員、黨政機關領導干部、醫生、影視明星、房地產開發經營商和銀行職員10個職業進行了聲望調查。一共發放問卷700份,回收529份,其中有效問卷438份。選擇這些職業進行調查的理由主要有:第一,保證與國內其他有關調查具有可比性,以便從縱向上梳理這些職業聲望的演變歷程;第二,所選職業能夠揭示轉型期我國多元價值觀共存的社會現實,分析政治資本、經濟資本和文化資本在職業聲望評價中的影響權重;第三,所選職業與大學教授具有較強的可比性,評價對象的個數符合注意力能夠同時獲取的信息單元。在職業價值的評價上,由于調查的職業很少,所以沒有采用美國社會學家諾斯與哈特標準賦分法,即列出一些職業,讓調查者按好壞程度進行評價或按高低程度進行等級排列,研究人員再對這些好壞程度評價或高低等級排列賦予相應的分值,并計算出每個職業的聲望得分,在此基礎上,再根據得分的高低排列各類職業的聲望等級。本研究直接采用100分制打分法,請被調查者直接對調查的10個職業根據自身認知給出具體分值,研究者再計算出各職業的平均得分并進行聲望排序。最后利用SPSS采用逐步法進行回歸分析,探討出影響職業聲望的主要因子。
職業聲望、經濟地位和權力地位是社會學研究中評價某職業社會地位的三個維度,相比較而言,經濟地位和權力地位可以通過比較明確的客觀指標如工資收入、擔任的職務來認定,而職業聲望則是人們對職業價值的主觀評價,一般需要借助問卷調查來完成。因此,相對較多的經濟地位和權力地位研究,我國對職業聲望的研究非常少,在1999年之前,只有少數學者對我國某個地區的某些職業進行過聲望調查;[2](p100)1999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的老師相繼開展了全國范圍職業聲望、擇業取向、社會結構變遷等主題的調查,他們紛紛撰文探討不同職業的聲望、影響職業聲望的因素、職業聲望對社會結構變遷的信號、職業階層的未來走向等問題,掀起了一股職業聲望研究的小高潮。這些研究大多設計了“大學教授”職業,根據調查的時間順序可以發現“大學教授”的聲望排序具體表現為以下趨勢:
1993-1994年,蔡禾、趙釗卿以廣州市城區21歲至60歲的居民為對象對102種職業進行了聲望調查,其中“教授”的社會評價排名第一,“大學教師”排名第九,不過他們的自我評價都低于社會評價。[3](p191)1997-1998年,李強在北京地區對100種職業進行了職業聲望調查,其中“大學教授”的排名位居科學家之后為第二名,“大學普通教師”排名第十四,而在蔡禾和趙釗卿的研究中,“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科學家”排名為第十四和第十五名,可見科學家的聲望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啟動逐漸增加。[2](p101)1999年,許欣欣對全國63個城市2599名16歲以上的城市居民進行了一次抽樣問卷調查,問卷中設計了69種職業,其中“市長”的職業聲望排第一、“政府部長”排第二、“大學教授”排第三,這次調查中沒有設計“大學普通教師”。從許欣欣和李強的調查可以看出:時隔不到兩年,“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排名下降了一名,而排在其前面的“市長”和“政府部長”是我國政治權力的典型代表。[4](p68)2002年,許欣欣再次進行了職業聲望與擇業取向調查“,大學教授”的聲望值依然位居第三。[1](p84)2009年,李強再次在北京對99種職業進行了聲望調查,這次調查顯示“:大學教授”排名第四“,大學普通教師”排名第十八。與上次相比,科學家依然位居第一,但“大學教授”和“大學普通教師”的地位都下降了。[5](p35)
從上面的梳理可以看出: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社會轉型的繼續,“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不斷下降,盡管許欣欣在2002年調查的基礎上預測“大學教授”將獲得更多的社會認同,但2009年李強的研究并沒有讓這種預言變成現實。因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仍在下降。
職業聲望是對職業價值的一種主觀評價,沒有一個人能非常清楚地描述他做出判斷的明確標準。由于各國經濟和社會發展水平各不相同,因此職業價值評價的依據也有所不同。
美國學者認為人們的職業價值評價標準主要有以下三種:一是結構決定論。崔曼(Treiman)認為職業聲望是由功能必要性(functional imperative)和組織必要性(organizational imperative)決定的。由于每一種職業所扮演的角色和發揮的功能在每個國家是相似的,每個組織所表現出來的形態也很相似,所以各國每種職業的聲望排序很相似。二是教育、技能和收入決定論。R.辛普生和I.辛普生(R.Simpson&I.Simpson)通過實證研究發現不同職業所需的教育、技能、責任的差異導致了職業聲望地位的重大差異。戴維斯和莫爾(K.Davis&W.Moor)也得出了相近的結論。鄧肯(Duncan)認為教育和收入水平是評價職業聲望的依據。[2](p100)三是“意義和價值”決定論。高索普和豪普(Goldthorpe&Hope)認為聲望評價代表著各類人群對于“意義和價值”的理解,不同社會成員追求的目標不同,對“意義和價值”的理解也有所不同,因此對不同職業的價值判斷也有所不同。[6](p23-78)
我國學者指出我國人民職業價值評價的標準與美國既有相同之處也有明顯的不同之處:由于我國“單位制”的獨特性,單位身份和戶口身份曾是影響職業聲望的一個重要原因,[7](p94)隨著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這個因素的影響正在逐漸式微。而權力則一直是人們評判的重要指標。從事某職業的個人擁有的權力資源越多,主觀上獲得較高社會地位的可能性越大,客觀上獲得較多經濟回報的可能性也越大。[8](p172)對資源——工作權力、工作條件、工作環境、勞動強度、工資收入和福利待遇的控制力是衡量社會地位的重要指標。[5](p41)與此同時,隨著再分配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經濟資本正快速地成為職業聲望判斷的依據,文化資本也開始顯露出它一定的影響。
崔曼的結構論是建立在工業化社會的普遍價值基礎之上,而我國正處于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轉型時期,各種價值觀沖突性地共存和此消彼長地發展著,很難用過去已有的研究成果直接判斷當前職業聲望的影響因素。本研究的目的是檢驗許欣欣提出的文化資本擁有者將成為社會成就指示器,探究影響“大學教授”職業聲望的主要因素,有針對性地通過制度型構提高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因此第二個研究假設為:
假設2:知識和技能是影響“大學教授”聲望的重要因素。
本研究調查問卷中職業范圍的界定與許欣欣問卷中稍有不同的是:將“科學家”改為“自然科學家”,理由是“科學家”包括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科學家,因此要么設計“科學家”一個職業,要么分開設計“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科學家”;本研究還將“計算機軟件設計師”和“電腦網絡公司工程師”合并成“IT行業專業人員”,原因是從職業辨識度而言,很多人難以分清這兩個職業的區別;其他的8個職業跟許欣欣的問卷中完全相同。調查結果如下:
要驗證提出的研究假設1,只需要對調查數據進行簡單的平均即可,即計算每個職業的聲望總體得分平均值,然后根據分值的高低進行排序以顯示10個職業的聲望情況。本次調查具體的得分和排序情況見表1。同時,為了與許欣欣的結論進行對照以反映職業聲望的變化情況,表1還列出了他的職業聲望排序,但由于許欣欣統計的是51個職業的聲望值,所以此處顯示的是本研究調查的10個職業在許欣欣的調查中所處的前后相對位置,而非其研究中呈現的實際聲望排序位置。如電視主持人在許欣欣的調查中排在科學家、社會科學家、大學教授、大城市市長和政府部長之后位居第6名,由于本研究只選擇了自然科學家、社會科學家和大學教授,因此,電視主持人的相對排序為第4。
表中顯示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科學家依然排列在聲望排序的第一和第二位,但原本排第三位的大學教授現在卻排名降到第八,聲望排序同樣下降的還有電視主持人和IT行業專業人員,而醫生、黨政機關領導干部、影視明星和房地產開發經營商的聲望有所上升。這個結論驗證了本研究提出的假設1: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仍在下降,即許欣欣的預期還沒有成為社會現實。
那么是什么因素導致大學教授的聲望地位在不斷下降呢?這個問題的厘清有助于對假設1的分析和解釋,更有助于有針對性地提高大學教授的職業聲望。
鄧肯(Duncan)在研究職業聲望時,根據社會經濟地位指數(socioeconomic index,根據教育和收入水平推算而得)與職業聲望的相關系數高達0.91得出結論:收入和教育水平決定了職業聲望的高低,而且教育和收入對聲望地位的作用力差不多,在實證分析的基礎上建立了職業聲望模型:

表1 10個職業的聲望排序
Y=-6.0+0.59X1+0.55X2
其中:Y是某個職業的聲望得分,X1為各職業的教育水平,0.59為教育的回歸系數,X2為各職業的收入,0.55為收入的回歸系數。
鄧肯建立的職業聲望模型比較適用于西方社會,因為它們已經形成較穩定的社會政治形態和經濟體系,工業化普遍主義價值成為主流,而我國正處于社會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轉型時期,各種沖突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共存導致人們的職業聲望評價標準更加多元,因此本研究設計了五個自變量:職業所需的知識和技能、對社會的貢獻、受人尊敬的程度、擁有的權力和收入水平,因變量為職業聲望總體得分,對鄧肯的回歸方程進行改進:
Y=a+b1X1+b2X2+b3X3+b4X4+b5X5
其中:Y是個職業的聲望得分,a為常數項,X1為各職業所需的知識和技能,b1為知識和技能的回歸系數,X2為對社會的貢獻,b2為社會貢獻的系數,X3為受尊敬程度,b3為受尊敬程度的系數,X4為擁有的權力,b4為權力系數,X5為收入,b5為收入系數。
回歸研究的結果顯示:收入水平、受尊敬程度、所需的知識和技能以及擁有的權力是影響職業聲望的四個主要指標,而“對社會的貢獻”被剔除,說明人們在評價職業價值時,很少考慮某個職業對社會的貢獻。由上面的數據可以得出職業聲望模型:
Y=31.29+0.2X1+0.174X2+0.136X3+0.121X4
其中:X1表示收入水平,X2表示受尊敬程度,X3表示所需的知識和技能,X4表示擁有的權力。
回歸模型說明:當前,人們在評判職業價值時,首先考慮的是收入水平,然后依次考慮職業受尊敬的程度、所需的知識和技能以及擁有的權力,這個結論說明研究假設2:知識和技能是影響“大學教授”聲望的重要因素不成立。
根據大學教授等10個職業的聲望調查分析,可以對“大學教授”職業得出如下結論:
(一)影響大學教授聲望的主要因素是收入水平,其次是受尊敬的程度、所需的知識和技能、擁有的權力,而社會貢獻對人們的價值判斷幾乎沒有影響。
蔡禾和趙釗卿1993年對職業聲望進行調查時,將收入、所擁有的權力、受尊敬程度、所需學歷、所需專業技能、對社會的貢獻、為公眾服務7個因素作為評價聲望時考慮的因素,在具體分析時,他們又將收入和權力合并為“功利價值取向”,所需學歷和所需專業技能合并為“學識技能取向”,受尊敬程度為“心理滿足取向”,對社會的貢獻和為公眾服務為“社會取向”。結果,學識技能取向的人占12.8%,社會取向的人占21.3%,心理滿足取向的人占10.5%。[3](p192)
由此可見,1993年人們進行職業聲望判斷時,尤為重視職業對社會的貢獻以及為公眾提供的服務,這是當時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在微觀領域的具體體現。意識形態是對社會存在的反映,任何一個國家的統治階級,為了維護其經濟和政治上的統治,總是竭力維護和發展其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為了有效推進國家主導型制度變遷,黨和政府把主流意識形態的形成作為一個突破口,利用大規模的意識形態宣傳教育來使人們的行為能按政府期望的那樣發生。[9](p16)早在1945年中國共產黨就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黨的宗旨寫進黨章,“共產黨人的一切言論,必須以合乎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最大利益,為最廣大人民群眾所擁護為最高標準。”普通民眾則踐行利他主義的人生價值觀,“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們服務之中去”、“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由于黨高度重視意識形態工作,牢牢掌握著意識形態建設工作的領導權,[10](p21)剛剛經歷過“文革”的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形成了政府所希望的社會心理認同,為社會做貢獻和為人民服務成為社會主流的價值觀,它主導著人們的行為選擇和價值判斷。“狠斗私字一閃念”、“批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則讓人們對“金錢”、“收入”等本是保障生活存續的必需品但由于不符合官方意識形態而不敢正大光明地談論和獲取。因此,這個時期人們進行職業價值判斷時注重對社會的貢獻、為公眾服務以及從工作中獲得的心理滿足感。
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和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經濟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和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堅持平等保護物權,形成各種所有制經濟平等競爭、相互促進的新格局;“允許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首次承認了人們通過合法勞動獲得高收入的合理性,鼓勵人們從過去的道德禁錮中解放出來通過辛勤勞動獲得物質報酬,同時打破平均主義建立起按勞分配和按生產要素分配相結合的收入分配制度。隨著經濟成分、組織形式、就業方式、利益關系和分配方式日益多樣化,人們思想活動的獨立性、選擇性、多變性和差異性也日益增強,社會思想空前活躍,各種文化觀念相互交織和激蕩,其結果往往導致人們對過去統一的價值觀和人生觀,由認同走向迷惑或質疑,產生了思想觀念和評價標準的多元化,實用主義、功利主義、個人主義、拜金主義、利益至上原則等大行其道,[11](p91)這些觀念的盛行必然對過去強調的奉獻和為人民服務的主流意識形態產生較大的沖擊與消解,市場法則和貧富差距的逐步擴大使得人們越來越忽視職業的社會價值而關注其經濟價值,“收入”成為職業評價和職業選擇最重要的影響因素。
(二)大學教授的聲望不斷下降,主要原因是他們的收入水平不高。
我國自古便有尊師重教的優良傳統,教師之“顯赫”身份地位首先是通過制度型構起來的,它依附于政治權力并由政治權力賦予它合法話語詮釋者的地位。在舉國選拔文武英才的過程中,一種宏大的為師者尊的民族國家敘事被納入到整個民族集體的歷史記憶中,這種記憶是如此深入中國人的靈魂,以至于作為一種日常信念、知識和思想全面滲透到民間平素生活之中而竟然為人們日用而不知。[12](p15)但令人痛心的是,“文革”期間,政府曾經賦予大學教師的話語權和他們擁有的高深知識卻成為“革他們命”的原因,他們瞬間從被尊敬的對象成為被打倒的對象,從社會的精英跌落成在田間、牛棚勞動的改造者。
1978,為了讓我國遭到毀滅性重創的經濟能夠快速恢復和發展,我國召開的全國科技大會迎來了“科學的春天”,鄧小平提出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被長期扭曲的“科學”終于回歸本來面目,科技工作的正確指導思想最終得以確立。科技工作最核心的要素是擁有科學知識的人,而此前他們已被認定為人民群眾的敵人、社會最底層的“臭老九”,為了給他們平反昭雪,1985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確定每年的9月10日為教師節,以此釋放出尊重知識分子的信號。這個制度喚起了深埋于人們心中已經久遠的記憶——尊師重教,人們歌頌教師對學生的愛心、默默無聞的奉獻,像紅燭一樣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像園丁一樣用心血和汗水澆灌幼苗,像春蠶一樣到死絲方盡,“紅燭”、“園丁”、“春蠶”成了教師的象征。人們盡情贊美教師為他人成長、對社會發展做出無私奉獻的高尚精神。[13](p143)這種評價正好與經濟體制改革之前中國主流意識形態相吻合,與人們對職業價值評價的標準相符合,因此,蔡禾老師在1993年做的職業聲望調查中大學教授的聲望排名第一。
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確立,我國資源的控制方式和再分配方式也發生了改變,過去單一的“政府”控制模式被“政府”和“市場”共同參與所取代。社會資本理論認為:掌握社會資源的優勢階級能夠利用和獲取更多有效的信息,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政府”在“放權讓利”的過程中既是產權規則的制定者又是公共產權的所有者,他們很容易將掌握的公共權力衍生成尋租能力而獲利;“市場”則從“放權讓利”中享有資本自主權和剩余收益權,它直接從生產經營和市場交換中獲得收益。而擁有高深知識和大量文化資本的大學教授,雖然從身份上被歸屬為“國家干部”,但他們并不向政府工作人員一樣掌握著公共權力,所以難以尋租獲利。2006年《高等學校貫徹〈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方案〉的實施意見》拉開了高校崗位績效工資制度改革的序幕,大學教師的工資與其崗位職責、工作表現和工作業績緊密相連,這種類似“市場”的分配模式由于教師不直接參與產品市場交換而不能正確反映其擁有的人力資本和勞動成果。由此可見,在市場轉型的特殊時期,大學教師因為既沒有尋租能力又沒有交換能力而難以獲得較高的物質收益。
2013年,“高等學校教師薪酬調查”課題組通過對84所高校教師的薪酬調查指出:相對于這樣的一個知識密集型和人力資本高投入型群體,高校教師現有收入顯然缺乏競爭力。[14]大學教授也在其中,他們期待的“以學術為業,無生存之虞,從從容容地醉心于學術,至少在當前還幾近于一種理想”。[15]他們的經濟影響力遠不如企業家,社會影響力遠不如行政官員,甚至其安身立命的文化影響力也越來越不如影視明星、體育大腕和網絡大V。當他們的生存狀態離社會的評價標準——注重收入忽視為社會貢獻和為人民服務漸行漸遠時,其職業聲望排序不斷下降也就不難理解。
今天,世界正處在工業經濟向知識經濟轉變的時代,知識成為比原材料和貨幣資本更重要的經濟因素,作為知識載體的人成為經濟活動中最重要的資本。要提高整個國民的知識水平和文化素質、提高整個國家的科研水平和創新能力,大學教授肩負著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更加艱巨的任務、發揮著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更加重要的作用。學術職業的特點要求他們對學術有種圈外人嗤之以鼻的奇特的“陶醉感”,有那種“你來之前數千年悠悠歲月已逝,未來數千年在靜默中等待”的壯志,有那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寂寞中的自由”的追求,[16](p166)而這一切能夠實現的前提是:提高他們的收入水平。同時,在即時、多元、獻媚的大眾文化時刻強烈地吸引著人們的眼球而大行當道之時,政府應通過制度型構建設更加積極向上、富有正能量的、強調為社會做貢獻和為人民服務的主流意識形態。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一是調查樣本過小,許欣欣獲得的有效調查問卷有3183份,而本研究只有438份,樣本的數量可能影響數據分析的結果。二是沒有對某些被調查者進行指導和幫助,本次調查中經常出現被調查者主動詢問如何填寫的問題,可以推斷還有一些沒有咨詢的被調查者(尤其是知識層次比較低的被調查者)是在一種不太清楚的狀態下填寫問卷的,這無疑會降低問卷的科學性和分析結果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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