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談雅麗 編輯/田宗偉
問漁白鰱洲
文/談雅麗 編輯/田宗偉
沅水流經桃源時,變得開闊,江中不時出現大大小小的沙洲。當她流至剪市和桃花源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綠洲——白鰱洲。白鰱洲方圓一千多畝,從桃花源風景區的水府閣俯瞰此洲,天氣晴好、烈日當空時,沅水分流的兩個叉口都倒映著一輪太陽,加上天上的太陽,組成了“三日同輝”的美景。
我曾很多次登上水府閣望向江水,也曾在黃昏見識三輪落日緩緩踱步到人間,水府閣的寺廟青煙繚繞,晨鐘暮鼓,隱約會有一種清寂的情懷。
夏天,我們計劃了一趟美好的旅程,就是駕車去看桃源詩人惠芬姐的媽媽,然后登白鰱洲,尋訪洲上的漁民。惠芬姐的媽媽姓向,向媽媽住在沅水附近白馬渡,那里傍山依水,是古老的沅水渡口,我們想去聽她講講白馬雪濤的故事。
行了幾里山路,一路都是青翠的風景,白鷺飛舞,翠竹油油。這是一處山間田園,我們吃了老人家特意煮的農家飯,向媽媽對于傳說記不翔實,只說是一個趕考的書生,因沅水猛漲,無法過渡,怕錯過應試,便在江上祈求,沅水涌起的千層白浪幻成了一匹白馬馱著書生過江,書生果然一筆高中,當上了將軍,白馬從此陪伴將軍立了許多戰功。
向媽媽在沅水邊居住了很多年,她說起從前以漁為生,生活非常艱苦,她一共生了四個女兒,先后都離開鄉村去城里生活,只有她舍不得離開沅水,說要陪伴已逝丈夫的墳塋。向媽媽面容慈祥,說起當年第一次見到丈夫時,臉上露出了可愛、害羞的神情。在我看來,老人家就像她身邊平和流淌著的沅水。
中午后,我們從白馬渡出發,沿江而行,走過一段崎嶇的繞山繞水公路,到達剪市的張家灣,我們租了一個機帆船,在突突的機器聲中,去接近三日擁抱著的白鰱洲。船在沅江行走,一幅幅翠綠的風景畫軸向我們展開。江水青碧,映著青山和洲上綠樹,遠處山峰上立著水府閣,藍天碧水中襯托它翹起的飛檐,青磚紅瓦,威儀神秘。近處岸邊停泊著機帆船和一艘艘小小的木頭劃子,船上掛著長蒿或是一條漁網。天氣炎熱,漁民都上到洲上的房子里去避暑,只有江水岑寂地流著,毫不疲憊。江岸的青草隨風晃動著身體,卵石群在陽光下泛著白光,江中白鷺貼水而飛,長長的腿劃過江面,蕩起一圈圈漣漪。當我站在船頭,風鼓起來,仿佛要順著沅水的流動將我帶向洞庭湖的千里煙波。

漁村春色白鰱洲。 攝影/周桂成
船工是白鰱洲的漁民,姓劉,因為常年在水邊,皮膚黝黑,他不愛多說話,擺渡有些年頭,晚上出船捕魚,白天他將船彎在河邊,有人過渡,打他留在小賣部的手機號,他便開船來接應。從張家灣到白鰱洲,二十多分鐘的水路,只收了三塊錢的船費,我們要到洲上呆一個多小時,他也不另外收錢,只是將船擱在水岸邊,一邊抽煙,一邊等著。
白鰱洲的鄉親都是樸素、真誠的。當我們越過卵石堆從一條林蔭小路中穿過,我遇到了第二個漁民和一大群鸕鶿。在林中,黑色的鸕鶿整整齊齊地站在魚桿上,黃色的嘴喙,閃爍著碧綠的眼睛。漁夫戴著一頂舊麥草帽子,黝黑、飽經滄桑的臉。天氣炎熱,他正提著一個錫壺將河水挨個灌到鸕鶿口中,老人養鸕鶿多年了,這兩群鸕鶿是他兩個兒子買的,他們主要收入就是鸕鶿捕魚,然后賣到附近的桃花源和對岸的水溪鎮。我們看到鸕鶿背后一座嶄新的樓房,樓房前站著正在曬魚的老伴,她旁邊有一大排竹簾曬著的小魚。
村民們都說:這是一個被神靈托起的洲,每年漲水期,水漲洲漲,從來沒有被水淹沒過。白鰱洲是一個大村,住著三百多戶,大多都是漁民,打魚是第一營生。洲上也種植著水稻、芝麻、黃豆、玉米等農作物,這些算是漁民的第二營生吧。這幾年,村里的年輕人幾乎都跑到外地打工,余下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他們修了樓房,都熱情好客。
三伏天,我們在路上大汗淋漓地走,蟬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因為熱,我和惠芬姐遇到了第三個漁民——王運河。他看到汗濕的我們,便邀請去他家里坐坐乘涼,開了電風扇,切了自種的金黃香甜的香瓜給我們吃。運河老人向我們說起他家的樓房,漁船和在外打工的兩個孩子,說要管理好洲上的樓房,兒子們遲早都要回來的。運河老人還說起去年住在他家里一對長沙來的夫婦,后來他們成了好朋友,老人帶最好的茶油給他們,他們每年都打電話,邀請運河夫婦去長沙。
船離開白鰱洲的一剎那,我感動于美景,更感動于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相處——當我看到向媽媽臉上慈祥的一笑;看到鸕鶿老人精心看護鸕鶿如同自己的兒女;看到樸素真摯的船工老人;看到像王運河一樣,等待兒女們回家的白鰱洲上的漁民們。他們依沅水而生,守衛著河上的家園。他們也受到了河流無盡的恩惠,把自己也變得像這條河流一樣,寬厚、慈祥,對平淡的生活無限熱愛……

聳立在沅江邊的桃花源水府閣。 攝影/周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