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春儉
1915年9月15日在上海創刊的《新青年》雜志,是20世紀20年代中國一份具有影響力的雜志,在“五四”運動期間起到重要作用。這份雜志的知名度與錢玄同和劉半農的炒作有關。
二次革命失敗后,陳獨秀流落到上海,寄居在亞東圖書館內艱難度日,為老板汪孟鄒編輯《字義類例》等圖書,但銷路并不好。他曾打算學習世界語,作為謀生的技能,并囑托老友章士釗為他找一份好的教科書。1915年,陳獨秀策劃創辦雜志,他首先向汪孟鄒尋求資助,并說十年、八年后,一定會產生很大的影響,但汪以生意不好、經濟困難等借口婉拒了。汪孟鄒把陳獨秀介紹給益群書社的陳子沛、陳子壽兄弟,陳氏兄弟竟然同意每月出200大洋編輯費。陳獨秀將這份期刊定名為《青年雜志》,于1915年9月在上海創刊。出一卷(半年)后??肽辏?916年9月再次出版,因基督教上海青年會主辦的周報《上海青年》找上門來,稱有混名之嫌,遂改名為《新青年》。雖然改名為《新青年》并奉送稿費,但銷量還是沒有上去,連交換和贈送在內,每期只印1000來份。陳氏兄弟打算???,后經多人爭取,勉強繼續。
1918年,錢玄同提出雜志應揭起文學革命的大旗。他在《新青年》發表文章,提倡用白話文,主張用新標點符號,提倡用阿拉伯數字記數、用公元紀年記年、中文橫排等等。但除了個別頑固派反對外,社會上的反應也不熱烈。這使得錢玄同、劉半農感到相當寂寞。為了打破這死氣沉沉的局面,擴大《新青年》的影響力和銷量,錢、劉策劃了一場有名的“文白之爭”的炒作,給“五四”運動留下一段值得紀念的插曲。
熟悉我國民間藝術的人都知道,所謂雙簧戲,是一對演員,一個站在臺前,一個躲在幕后,前者進行啞劇表演,后者發聲說唱,默契配合,妙趣橫生。錢玄同和劉半農經過仔細討論,決定合演一場“雙簧戲”,故意制造一場論戰,以便引起社會的注意,擴大《新青年》和新文學革命的知名度和影響力。1918年3月,《新青年》四卷三期上,錢玄同化名“王敬軒”,扮演—個反對新文化運動、維護舊文學的衛道士,發表了一篇《文學革命之反響》的讀者來信。文章洋洋幾千字,把林紓推為反對派的領袖,鄙視白話文,歷數新文化運動的罪狀,煞有其事地攻擊起《新青年》雜志來。而早就做好準備的劉半農便針鋒相對地寫了一萬多字的《復王敬軒書》的回信,在同期《新青年》上發表,痛快淋漓地把“王敬軒”駁得體無完膚。他譏諷林紓的古文為不通之文,呼之為“桐城謬種”“選學妖孽”,并且順帶把林紓譯的小說也挑出許多毛病嘲笑一番。這個自我炒作搞得十分漂亮,果然擴大了《新青年》和新文化的影響,引起社會各界的注意?!巴蹙窜帯焙土旨偙慌g后,守舊派們坐立不安,吳汝綸、馬其昶、姚永概、林紓等古文派們便來為王敬軒鳴不平了,有的還寫信質問《新青年》,可見這場炒作是打到他們的痛處的。當時赫赫有名的桐城派古文大將、原北大教授、前清舉人、文學家、翻譯家林紓,算得上是古文派的代表之一。他看到對自己侮辱性的批評,大動肝火,按捺不住,做出了與其年齡和身份極不相符的舉動,他委托學生張厚載聯系,于1919年2~3月,在《新申報》開了個《蠡叟叢談》的專欄,用短篇小說形式反擊。發表《荊生》《妖夢》等,咬牙切齒地隱射《新青年》雜志幾個編輯,謾罵錢玄同為“短視怪物”“發狂李贄”,還挨個把蔡元培、陳獨秀、胡適之粗鄙刻薄地丑化了一遍。在《妖夢》中,北大被罵為“白話學堂”“斃孔堂”,蔡元培、陳獨秀、胡適之被罵為鬼杰、禽獸元緒校長、田恒教務長、秦二世副教務長。其對《新青年》的仇恨就是這么歇斯底里。
張厚載是北大大四學生,臨畢業只有幾個月了,也因為攻擊陳獨秀被開除了學籍。68歲的林紓惹禍上身,既有愧于牽連的學生,也覺得辱罵決非君子之道,于是寫信給各報館,公開承認自己罵人的錯誤。陳獨秀對林紓的道歉給予了積極回應:“林紓寫信給各報館,承認他自己罵人的錯處,像這樣勇于改過,倒很可佩服。”高齡學界前輩的林紓向小青年賠禮道歉,如此敢作敢當,既是真性情也是破天荒。大名鼎鼎的嚴復也發文參加這場論戰,他勸同鄉林紓,叫他不要與后生們較勁,認為革命時代,各種學說優勝劣汰,讓陳獨秀、胡適、錢玄同等人自我進化好了。
從此,情況發生了變化,名不見經傳的小刊《新青年》的銷量直線上升。初版很快賣光,不得不再版。一年之內,《新青年》銷量從每月千冊上升至一萬五六干冊。
(秦湖摘自《聯誼報》2015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