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舊琴弦

◆ 成小四

塵世繁亂。離人在月下

緩緩煮著時光，撫琴

吟詩，酒后寫煽情諾言

如夢令，一個人的偽年史

風中，誰把一句憂傷吻上

弦邊？音如泣。空山

曠野，而天涯，不過是

辭去經年，小橋流水

長短亭，瘦馬和遠方

2

先于風聲退出四月

晚唐已遠，從一段

無端的錦瑟上論及蝴蝶

與夢，山河抑或生死

命定的年華間遍布孤單

人世漫漫，得交出私心

渴望和深深的惶恐

得與萬物作一場曠世修持

待幾個音符走下蓮臺來

一句箴言，使你免于淪陷

3

煙雨間，你立于我的

彼岸，委婉絕倫。一場

浪漫花事，無法令我抵達

“愛是毒，是藥理不能

觸控的極端”，明月低下來

星子低下來。浮躁的繁華

在幾根弦上低下來

春風隱于燈火，情隱于傷

4

江湖望斷。一截思念

在指尖上起舞，可讓

一匹瘦馬繞過梅時雨

隨流水，隨斜陽

隨一條悠長的古道

有寬松青衫可以準確

契入新詞。霜白發髻

和一千零一頁的情史

孤獨背影，正能

襯托出遠方之遠

5

美人和江山，是我

拋不下的修持，隱痛間

隨一首詩的余韻遁入賓語

客觀上的禮遇，贊揚

無法滿足一個人內心的荒蕪

“你曾寫下絕別辭，你剃渡

余孽”。而廟宇外一句

放蕩的形容詞，使人心惶

青黃不接之際，一再把

自己稀薄的骨血供上祭臺

6

風吹我。弦音中送來

過多英雄主義，血光

及劍花遍布虛弱的形容詞

有人奮起隱喻，在杜撰的

番外，山河可供你作無間斷

對比，而浮夸的口號

致使我羞愧。空泛情節上

徒留殘壁和硝煙。奸雄

華容遁走，士子空腹安邦

7

所謂盛世太平，何需

都護？龍城飛將可亡也

可交出多余請諫和箴言

可交出蓋世豪情和策略

無妨留下骨架忠貞

反復比喻，任時光敲打

一個智者的勸世書

不外如是：美人，功名

五千年江山，馳騁疆土

足下哪一段不是誤區？

任君威浩蕩，俗子

自愛酒色，歌聲和暖陽

8

暮色中，有人獻出

絕世劍花，大好頭顱

和城池，雜亂無章地

呼喚，呻吟，致使云霞

失色。掌聲失調

在史冊上默寫經綸

一個缺口間崩出的星火

經過編外，它細述分裂

過程，它留下暗合之道

從一句語病上倉皇出逃的

人，大抵，空泛好音

9

請在杯中植入馬蹄疾

寂寞胭脂。絕句，請在

漸起的燈火中禁止青衫濕

故意念錯一個名字

微醺的情節，可以讓

沙啞的吟誦，完成一次

沉重的休止。睡夢里

眾生都是優雅的過客

近水有人剜刀清照

遠山有人焚香易安

10

十面春風，終是誤入

替下繁盛一時的柳綠

桃紅。隱忍的蟬聲

不徑而走。須晴日

隨一朵放浪形骸的白云

出發，捎帶音節和符號

轉入山野，杏花深處

有酒家，有隔世的余溫

和香醇，舍生，忘死

漫漫風塵，恰似黃粱一醉

11

夜色儒雅時，在闌姍

燈火中擁抱溫暖。談理想

或希望，一番空闊的論調

足使人心緒不寧。端出

花間集，人間詞話

從一種固執態度上

剜去偏旁和部首，徒留

主見的頁面上，你始終是我

一枚琴弦上盛開的彼岸花

12

弦音漸銹，青衫漸瘦

廣褒人間，你一直是我

無法觸碰的遙遠，窮盡

修辭粉飾，在一首詩中

潦倒，錮步自憐，塵世

所有繁花，都沒有我

命定的因果。三千煩惱

不過是一場虛擬的詞匯

現在，主語空曠

回內心深處明鏡，拭臺

讓潮濕音符退出風景

讓寂靜，隱入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