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莊側影

◆ 綠洲依然

一

早聞周莊，一直未能成行。五月，我與好姐妹利參加筆會后，迫不及待地趕往周莊。

周莊入口處，門楣上刻著四個大字：“貞豐澤國”。我們一時不解，但只在心里揣度它的含義。我相信，這個年輕的大門在徐徐清風里定會抖落一些舊時光的煙霞。

進入大門，車水馬龍的喧囂被生生阻斷，游人也都靜靜的，各自翻閱周莊這本典籍里自己喜歡的章節。或走馬觀花，一目十行；或細心閱讀、凝神思考。這扇大門隔斷俗世的繁華；也隔斷了沉浮榮辱。此刻，你會不自覺地喜歡上這個鬧中取靜的地方。

眼前這些凝固的歷史和古老的建筑，在文人墨客的筆下鮮活靈動，在呵護和模仿中延續下來，成為活著的歷史。它們深藏在飛檐斗拱的歲月里，多少有些含蓄。然而，越是含蓄的東西就越會激發人們探尋的欲望。我們拿著高科技的手機、相機，踩在千年古街上。就像兩個世界的靈魂在這里融合、交織、纏繞，又相互詆毀、妥協。穿越時空，云夢幻化，宛若仙界的神靈一般。我們一頁頁翻閱著沉默的周莊，以及古道上水鄉人家的歲月留白。他們是否也和眾生一樣承擔著雨水的潮濕和淚水的咸澀？

沈萬三這個富可敵國的財神，在商場上如魚得水，在統治者面前卻不懂收斂。朱元璋定都南京修筑城墻時，沈萬三出巨資承攬三分之一的工程。這已經出盡了風頭，他竟全然不知，繼而又出巨款犒賞軍隊。試想，朱元璋刀尖舔血得來的江山，豈能容這個飫甘饜肥的土豪沾紅染綠？“富可敵國”，沈萬三就毀在這四個字上，在統治者的邏輯學中流放云南，未能再踏入這座宅院半步。

沈萬三不會知道，他的宅院今天已經成了周莊這本典籍里很關鍵的一個章節！他本人，如今也成了游人拜謁和仰視的神靈，更成為一段商業歷史的見證。

這里是另一種世外的繁華。人們把生活的煩惱、雜念和苦難暫且拋開，穿越幾百年的長街，翻閱這歷史的章節，回味這古道上水鄉人家的點點滴滴。

出了沈府大門，利提議去感受一下水鄉劃船的樂趣。是??！是該把沈府那沉甸甸的往事暫時放下了。坐在船上，聽船娘哼著吳語小唱，看她們搖著船槳，穿著粗布藍底碎花的衣服，感覺我們已經跨越了時代，似乎曾在夢境里真實存在過。不禁心生喜悅，默念著：我們來過，我們就是曾經締造歷史的過來人。

二

我們從繁華的都市凌波而來，穿越歷史，感受著蘇軾在畫舫里悼念亡妻“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悲涼心情。也感受著王士禎“日午畫船橋下過，衣香人影太匆匆”的失落心境。

悠悠蘭舟，吳歌輕唱。感嘆王劍冰《絕版周莊》把船只比作鞋子的大膽想象。是啊，這雙“鞋子”踩過歷史的年輪，踏碎了多少滄桑歲月和斑駁歷史，留下這深深淺淺的足跡。若干年后，我們的后人也會踩著我們今天的足跡，將探尋的目光留在歷史的長河里。

雙橋，也稱“鑰匙橋”。想起畫家陳逸飛的油畫《故鄉的記憶》，此刻，我就站在這幅畫里面，成了一個動態的風景——不可復制的心情，不可復制的畫面，不可復制的某年某月某時。就是這把“鑰匙”開啟了周莊走向世界的大門，也開啟了我走向周莊這段歷史的閘門。我隨著它到“貞豐里”，到春秋戰國，到明清，到“搖城”……此刻，倏然明白了周莊大門上“貞豐澤國”的真正含義。貞豐里，這個顯赫的名字不僅有靈秀的神水潤澤，更有文人墨客、歷史名流的錦繡文章和墨寶滋養著。

寧愿相信周莊的名氣是文人墨客妙筆生花的結果。任何一個地方如果缺少了文化的痕跡，也只能淪為沉默的建筑；有了文化才有底蘊，才能吸引更多人的青睞。

三

時間有限，未能細細翻閱周莊這部厚重的典籍，只能潦草閱讀她的側影，所以心生遺憾。

遺憾的是，沒能住下來待拂曉時分，聽聽泉福寺的鐘聲是怎樣從遠古響到今天；沒能站在泉福寺的閣樓上依窗眺望滿眼的風景，在梵音裊裊里感受佛教的大智慧，感受這繁華世界里神秘的一隅。沒能欣賞漁舟唱晚，把酒歡歌，余音繞梁，世外桃源的景致。沒能感受到周莊的夜景，那一串串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倒映水中，與月色爭輝的迷幻色彩……

也許，多年后我的身影還會出現在周莊，也許會留在周莊一段時間，閱讀那些遺留的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