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在泰國的傳播與影響①

□ 蘇桂亮 〔泰國〕莊培潔

《孫子兵法》在泰國的傳播與影響①

□ 蘇桂亮 〔泰國〕莊培潔

《孫子兵法》在域外的傳播已逾千年，以東北亞的古朝鮮和日本為先。在東南亞國家中，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泰國可能是最早翻譯《孫子兵法》的國家之一。1952年，泰國首次出版了《詩歌兵法與中國兵法》一書，書中的中國兵法即是《孫子兵法》。此書譯者是泰國著名學者、翻譯家沙天·唯拉昆。這個譯本開啟了泰國翻譯《孫子兵法》的先河，出版后受到泰國各界的極大關注，甚至成為一些將軍、社會名流用于葬禮的紀念圖書（泰國稱之為“葬禮紀念冊”）①“葬禮紀念冊”，是泰國民間流行的為悼念逝者而編印的一種圖書，內容包括逝者的生平、悼詞和逝者生前喜歡的某種知識或經典著作等，目的是向家族和社會進行宣傳。“葬禮紀念冊”初期只在貴族上層流行，泰國夏天革命（1939年）后，開始向下層社會擴展。此類書籍在民眾中享有崇高的地位。。沙天的這個譯本一版再版，至今已印刷十余次，深受泰國各界人士的歡迎，同時也成為后來翻譯《孫子兵法》的重要參考書，一直延續至今。此后，隨著《孫子兵法》的不斷普及，泰文譯著逐漸多了起來，僅對《孫子》文本的翻譯，既有從漢文直譯的，也有從英文轉譯的，此類譯本達十余種。20世紀80年代，泰文《孫子兵法》的內容開始從軍事方面向社會生活領域擴展，出版了60余種應用類圖書。這些圖書形式多種多樣，適合各類群體閱讀的需要，成為泰國書店必備的暢銷書，在讀者中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從而使得《孫子兵法》在泰國得到極大的普及。

60年間，《孫子兵法》在泰國的傳播，大致經歷了早期文本翻譯時期（1952—1985）和當代實際應用時期（1985至今）兩個發展階段，現分述如下。

一、文本翻譯日臻完善，譯本各有所長

沙天·唯拉昆所譯《孫子兵法》，作為泰譯本的開山之作，譯者在前言中稱“《孫子兵法》是一部優秀的作品，有利于國家和軍隊的發展”，所以“把該書翻譯成泰語是值得的”。為使讀者更清楚中文的原意，沙天采用音譯加注釋的方式，并用泰國人習慣的詞語來翻譯，使該譯本一面世便得到高度評價。泰國著名作家連亮·沙天素在沙譯本的頌詞中稱：“中泰語文兼善，讀者閱此兵法可知。”有評論稱其書“高雅的譯文語言以及對孫武思想出色的解釋，使沙天的譯本當之無愧地成為迄今最好的《孫子兵法》泰譯本”。無怪乎泰國三十幾位將軍、社會名流選用沙譯本作為“葬禮紀念冊”而精裝印制。

1965年，素威·瓦那哈泰匯編泰國和中國的軍事著作，書名《泰中兵法》，其中收有《孫子兵法》。此本譯者不詳，經與沙譯本對比，兩個版本非常相似，有學者疑其譯文采用的可能就是沙天的譯本。

在沙譯本問世25年后，漢學家楊漢川于1977年再次重譯《孫子兵法》。其翻譯的動機，是他認為“該典籍，不僅對軍事家、政治家、外交官等有很大的作用，而且還可以作為管理原則來使用”。楊譯本以沙譯本為參考，采用改寫的方式來補償失去原文意思的地方，在譯文中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并且使用比較簡潔的詞語來翻譯，通俗易懂。因此，他的譯本能夠滿足泰語水平不太高的讀者的需要，“也稱得上是泰國《孫子兵法》最優秀的值得閱讀的譯本之一”。

沙譯本和楊譯本以各自的特點和優勢，在泰譯本中起到了互補的作用，適應了泰國不同群體讀者的閱讀需求，這也是二譯本能夠多次再版，常印不衰的原因所在。

近年來，泰譯本《孫子兵法》的翻譯，并不局限于直接從中文翻譯，還有轉譯其他語言的。兼收并蓄，與時俱進，可謂泰譯本的一大特點。早在1977年，由英文轉譯的泰文《孫子兵法》就已經在泰國出現，譯者是帕威·西批帕，書名《孫子的戰爭藝術——世界最古老的軍事著作》，惜印數較少，流行不廣。翌年，披差·瓦薩那松將美國將軍塞繆爾·B·格里菲思的英文版《孫子——戰爭藝術》轉譯成泰文，書名改作《孫子與吳起兵法》。在翻譯中，譯者為了讓讀者能更好地理解孫子的思想，對難懂的詞語列舉了大量中國的歷史故事加以說明，而不局限于對原譯本逐字逐句的翻譯，使得該譯本更符合泰國讀者的閱讀習慣，增加了譯本的可讀性。

此后，對《孫子兵法》原文的翻譯更有長足的發展，先后出版了吳提差·目拉辛和哥維·翁素拉瓦合譯《兵法——寫于公元500年前最古老的中國兵書》（1989年），威拉吉·格拉帕素中將譯《孫子兵法》（2004年），杰撒達·通入洛譯《孫子兵法》（2005年），披拉坡·松努中將譯《孫子兵法》（2006年），阿提空·沙瓦提亞譯《孫子兵法——簡版》（2006年），素潘亞·差參譯《孫子兵法》（2007年），陳張譯《孫子兵法——從中國古代原著翻譯》（2010年），達努帕·差波潭譯 《孫子兵法與36計》（2011年）和波拉底·披拉曼譯《偉大的兵書》（2012年）等，約14部之多。

各種《孫子兵法》原文譯本的翻譯出版，使得泰譯本的整體水平不斷提高，譯本內容日臻完善，不僅推進了泰國的孫子研究，也使該國《孫子兵法》圖書出版躋身于亞洲第一梯隊行列。

二、應用類圖書異軍突起，著作各具特色

泰國《孫子兵法》的應用研究，起步于1973年，首部應用類著作是楊漢昭的《孫子兵法處世哲學》，是一本將《孫子兵法》運用于心理學方面的普及性讀物，但沒有流行起來。直到1987年，尼藍·吳冬參所著《孫子與商戰》一書面世，開始在泰國掀起一股將《孫子兵法》運用于社會生活的熱潮，各種應用類圖書相繼出版。截至2013年，泰國共出版了應用類圖書47種，內容涵蓋企業管理、商業經營、股市投資乃至哲學、心理學等領域。其中，又以經營管理類圖書數量最多，達28種。僅1990年，就出版了差達·撲阿頌的《戰爭藝術之商業戰略》、布薩克·桑拉威的《日本的孫子兵法生意經》、提拉臘·塔瓦那通的《以孫子創業》和馬塔·吉里達威的《孫武與危機管理》等4部專著。此后，幾乎每年都有新著發行，分類愈加細化，內容更加豐富多彩。如布薩克·桑拉威的《孫武戰略——商場制勝法寶》(1991年)，塔拉通的《孫武思想——商場獲勝之道》（1994年），傘提潘·尼濃蘇的《像孫武一樣管理》（1998年），靠差·譚瑪猜的《孫子兵法——走向管理型富豪之路》（2002年），昂努猜·巴提帕拋空的《孫武與管理》（2000年），威拉吉·格拉帕索的《孫子兵法戰略研究手冊——306項管理策略》（2006年），托斯·卡那納坡的《孫武教導富翁》（2009年），編薩克·酷那空巴提的《孫武指導致富》(2011年)和《孫子兵法：應對AEC》（2012年），素帕尼密·威拉蘇的《孫武式領導策略》 （2012年）等。這些圖書，或引孫子名言警句作為企業管理的指南，或舉商業案例從孫子書中尋找答案，貼近實際，實用性強，在企業界、管理界很有市場。

商業經營中的行銷，也是泰國《孫子兵法》應用類圖書的重要內容。探討如何通過《孫子兵法》提高行銷能力，從而占領更大的市場，是這類圖書的共同主題。由威拉吉·格拉帕索中將從英文翻譯的《孫子兵法與行銷藝術》一書中，譯者引原書作者加里·加利亞爾蒂的話說：“為什么孫武的軍事思想能夠很好的應用到行銷領域，因為每次競爭中都包含相同的因素。孫武談到人的本性、對抗以及競爭中會發生什么。2000年來，競爭的本質未曾改變，并且至少在今后2000年中仍將不會改變。市場競爭跟戰爭的不同之處僅僅在于手中的工具。”以此來說明他翻譯這本書的目的和價值。此類圖書還有威洛·提拉昆哥維的《營銷戰》（1989年），素帕南·粗親巴甘的《孫子兵法——市場營銷經》（2003年）和蓋林·普亞克的《營銷秘籍》（2003年）等 ，書中都引用大量孫子的語句，用于指導營銷策略。

作為市場經濟比較發達的泰國，如何投資股市也成為《孫子兵法》應用研究的一個熱點，至今已出版4部相關著作。如薩瓦·威薩瓦南的《孫武與股市戰爭》（1990年），松頗·素彎吉塔昆的《孫子兵法：股市制勝15策略》（2003年），威布·蓬巴瑟和莫底·尼披威塔亞合著的《價值股能手》（2007年），以及披仙·昂那沃拉巴瑟的《致富七法則》（2013年）。這類圖書多借用孫子的觀點，結合股票交易進行對比分析，最后給出作者的建議。

在泰文應用類圖書中，最有特點也最受歡迎的莫過于哲學與心理學類著作，這些圖書選題寬泛，內容各異，貼近生活。有的把成功的企業家作為典型，分析他們在生活中如何運用孫子觀點的，如薩洛·馬尼臘的《可設計的思想》（2008年）、汶差·齋炎的《在生活中像哲人一樣思考》（2011年）。還有的把毛澤東軍事思想與《孫子兵法》進行對比研究，如布薩克·桑拉威的《孫武與毛澤東的戰術對比》（1997年）、阿提空·沙瓦提亞的《孫子兵法——毛澤東政治思想版》（2012年）。其他如素帕尼·披亞帕孫塔的《世界領導者的智慧》（1990年）、舉萊蓬和潭亞·頗阿南的《從孫武到和平藝術》（2008年）、阿南·欽那普的《別信孫武·別信三國》（2010年）等。另外，還有一本《全球優秀生的秘訣》的有關學習的書，專辟一章介紹運用《孫子兵法》的體會。孫子這些圖書的出版，反映泰國的孫子研究已從早期對原文的翻譯和介紹，發展到實際應用階段，《孫子兵法》已不再是少數漢學家的專利，而進入尋常百姓家，融入到生活中，成為泰國民眾的良師益友。

此外，泰國還出版了十余種《孫子兵法》漫畫書，既有適合成人閱讀的，也有供兒童閱讀的。首部成人漫畫書是由提拉臘·塔瓦那通繪制的《以孫子創業》（1990年），該書通過男主人公的工作與生活來體現孫子的思想，介紹《孫子》十三篇內容。這種漫畫書更多的是面向少年兒童。最早的兒童漫畫書是通潭·納塔農繪制的《孫子兵法》（1990年），此后又陸續推出阿頓·拉塔那曼卡薩的《孫子兵法——漫畫版》（1992年）、達努隆·靠薩酷的《孫武——兵法的王子》 （2008年）、威帕彎·布亞納達潘的《孫子兵法：全世界無法抗拒的兵書》（2009年）等。有人還翻譯了中國香港李志清的《孫子兵法》（2004年）、韓國的《孫武：漫畫》（2011年）。通過這些漫畫書，使小讀者在分享漫畫的同時了解了《孫子兵法》，起到了讓他們認識中國的啟蒙作用。

目前，泰國反映《孫子兵法》的小說已出版二部：一部是1994年由阿提空·沙瓦提亞由中文翻譯的《孫子兵法——全本》，全書共6冊；另一部是2011年由農·農克永創作的《兩國之王》。小說以中泰兩國的友好關系為主線，介紹中國的文化和歷史，諸如《孫子兵法》、《三國演義》等名著。小說出版后，好評如潮，并獲得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佳電影劇本獎”，中泰將投資合將其拍成電影。

隨著傳播，《孫子兵法》在泰國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披差·瓦薩那松認為《孫子兵法》對泰國軍事的影響由來已久，“泰國的軍事家應該研究了孫武以及吳起的兵法很多年”（《孫子與吳起兵法》）。近年來，《孫子兵法》更引起了泰國軍、警界的重視，被列入軍校和警校的教學內容。例如，泰國皇家陸軍指揮與參謀學院的“戰爭藝術”課程、朱拉隆功皇家軍事學院的“和平方法”課程等。此外，《孫子兵法》還被泰國軍隊運用到解決泰國“南部三府”問題上。“南部三府”恐怖活動一直困擾著泰國政府，一些有識之士認為，要解決這個問題不能單純依靠暴力，而需要按照孫子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理念，爭取當地民眾的支持，和平解決問題。正如泰國總警察長阿頓說的那樣：“我們需要讓本地人永遠愛我們，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南部三府兩百萬的本地人不喜歡我們、恨我們，盡管我再派30倍的軍事力量也無法戰勝。”“孫武的作戰理論是必須‘知彼知己’，……因此要學習當地的文化，要知道民族的差異，要了解他們的喜怒。還要研究對方的戰術、編隊等，這些事情都要了解，才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泰語版《孫子兵法》

《孫子兵法》在泰國被企業家廣泛應用，已成為人們的共識，有評論稱“泰國有成就的企業家總是以孫武為軍師”。特別是孫武的名言“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常常被運用到企業的“強弱危機分析”（SWOT Analvsis）中。通過這種分析方法，了解自己的狀態（知己）和其他的狀態（知彼），用以決策未來的發展戰略。在泰國運用《孫子兵法》取得成就的企業家，如正大集團董事局主席謝國民，泰碧（大眾）有限公司董事長蘇旭明，CP ALL(大眾)有限公司董事長蔡緒鋒等，多以《孫子兵法》作為做生意的指南，馳騁商海，游刃有余。蔡緒鋒在經營中堅持把對手當成伙伴，他認為“當自己處于優勢地位時，不要把對方逼到絕境。因為孫子思想的核心是在競爭中，損失應該是最小的”。“要給失敗者留個退路，使他能尊嚴地讓步，結果是他甘心地退出。如果讓他失敗又丟臉，他將不甘心，盡管有更大的損失，也寧愿繼續抗爭，結果我們也跟著他受損失”。蔡緒鋒的這些話顯然受孫子“圍師必闕，窮寇勿迫”的影響。謝國民辦企業常以快速決策而著稱，他在中國投資，就運用了孫子“故善戰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故能擇人而任勢”的思想。當1993年發生“天安門事件”時，許多外國投資者都不敢在中國投資，而謝國民不但不撤資，反而堅持在中國做生意。謝國民說：“投資要選擇時機，并快速作出決定。因為如果我們不做，就會有其他投資者隨時去做。”

《孫子兵法》在泰國的流傳雖然時間不長，但深受泰國人民的歡迎，被應用到社會各個領域，并且結出豐碩的果實，彰顯了《孫子兵法》的永恒價值和中華傳統文化的無窮魅力。

（責任編輯： 李興斌）

The Spread and Influence of the Art of War in Thailand

從1952年泰國首次出版了《詩歌兵法與中國兵法》到現在，《孫子兵法》在泰國的傳播，大致經歷了早期文本翻譯時期（1952—1985）和當代實際應用時期（1985至今）兩個發展階段，其階段特點體現為：文本翻譯日臻完善，譯本各有所長；應用類圖書異軍突起，著作各具特色。

Since the first publication of the Poetry Version of the Art of War and the Art of War of China in Thailand in 1952, the spread of the Art of War by Sunzi in Thailand has experienced roughly the two stages of development, from the early period of text translation (1952-1985) to the modern period of practical application (1985-present), which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improving quality of the text translation, the strengths possessed by each translated version, the surge of those books of practical application, and the works of distinctive features.

孫子兵法 泰國 傳播 應用

the Art of War; Thailand; spread; application

G125

A

2095-9176（2015）01-0085-05

2014-12-3

蘇桂亮，白山出版社編輯室主任；莊培潔，泰國學者。

① 本文著重參考了莊培潔的碩士論文《〈孫子兵法〉泰譯本對比研究以及對泰國社會的影響》，北京外國語學院，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