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記眼淚為何而流

文/模特/調調

總編日志·處女座

新書《十年榮光·與光同成灰》現已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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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很怕狗。

四五歲的時候，鄉下表哥結婚，我和家人一起去參加。

鄉下的房子都是建在一起的，表哥的婚禮很熱鬧，因為人多，還借用了隔壁鄰居的房子。

事情隔了這么多年，我現在仍然記得的只有——一條黑不溜秋的土狗七彎八拐地穿越人潮，行進了兩百米，繞過了數百觀禮的客人，從鄰居家的廚房一路跑到站在表哥家屋檐下的我腳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跑了……

我當時只會哭，大人們涌上來，哭笑不得地安慰我。

姑媽還拋下婚宴，背著我去打狂犬疫苗。

這輩子打過最疼的針就是它了，一針比一針疼。

那之后，我就開始害怕狗，怕它們冷不丁地沖上來咬我。

可能是因為我怕狗，表現在了眼神和躲避動作上，在我克服對狗的恐懼前，不管路過哪兒，我和狗狗之間呈現出的生物鏈關系是，它看見我就叫，我看見它就跑。

也因為我的緣故，家里好多年沒有養過狗。直到某一年，爸爸要去外省工作，怕我們在家害怕，從一個叔叔家抱回了一只黃皮毛的土狗。

我看到它時是漫不經心的，甚至沒想過給它取名，后來大家一直叫它“旺旺”，很多土狗使用過的最普通的最隨便的名字。

它溫順地看著我們，眼睛濕漉漉的。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不是那么害怕狗這種生物。

等到它在我們家熟起來，它會滿院子蹦跳，在太陽下躺著，瞇著眼看不遠處的雞鴨。

有別的人來訪，它很早就會豎起耳朵，聽腳步聲和對話，陌生人只會收獲它的吼叫和逼退，相熟的人它還會搖著尾巴上前蹭一蹭。

很快一年過去，它變得玉樹臨風，哈哈哈，讓我夸一下它，我現在很后悔以前沒好好和它說話。

它來找我玩，我也不愛搭理。

那一年過年，下著雪，從白天我們談論起爸爸今天要回的事情起，它就蹲在院子大門口守著。

間或有不認識的人來串門，它會大吼警醒。

晚上八點，爸爸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伴隨著旺旺鐵鏈不斷碰地的清脆聲，它在搖頭晃腦地向爸爸撒嬌呢。

真的好神奇，它第一次見到爸爸時才剛出生，過了一年，竟然還能認出來！

也是從那件事起，我覺得我不再害怕狗，它們多溫順啊，你對它好，它們會加倍報答給你。

年復一年，我要去外地上大學了，表哥開車送我過去。大概過了十多分鐘，聽到媽媽打開車窗朝外面大聲喊：“旺旺，你回去，不要跟著跑。”

我回頭往后看，旺旺一直跟著車在后面跑，不管我們怎么罵它吼它，它一直追著。

我們停，它停。

我們走，它追。

最后，我們不得不停下來，讓旺旺跟著車跑回家，將它拴起來。

走之前，我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跟它保證：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不要追著我跑了。

可是……剛讀大學的新鮮感，結識了新朋友的興奮，再加上放假打工，我有大半年沒回家。

突然有一天接到媽媽的電話，她說旺旺被人下藥毒死了，半夜只聽到它痛苦地叫了幾聲，出門去看就已經沒看到它的身影。

接到電話的當口，我痛哭出來。

從沒想過曾經那么怕狗的我，會喜歡一條狗到這種程度，我們家的旺旺，溫順忠誠，陪了我們七八年，悄無聲音地就沒了。

我還答應它一定會很快就回去看它。

這件事之后，我們家都下意識地排斥養狗。

每次走在路上，看到別人家的狗狗隔很遠向我看過來時，都會想起一些事。

我不再怕它們，我朝它們笑，有時候甚至會蹲下身來逗弄一下。

說起來也奇怪，當我不再害怕它們，它們對我也是很友好的。

就像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我對你好，你也會反饋給我你的友好。

早陣子回家，一個下雨天，爸爸抱著一團東西進了門，全身都被淋濕了。

但被他抱著的那團東西一直安穩地待著。

我們家又有了一位成員。

它濕漉漉的眼睛不安地看著我，黃色的皮毛，小小的個子。

我們給它取名——旺旺。

之前那個未達成的約定，我和你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