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迷帶你看臺中舊城新生

陳昭恩 曾雅旋

臺中，顧名思義就是位在臺灣的中部，無論從臺北或臺南、高雄搭火車前往，一路上所花的時間差不多都在二至三個小時之內。抵達臺中，走出門戶般的臺中火車站，這里即是通常泛稱的市區，也就是臺中最小的行政區域——“中區”。不足一平方公里的“中區”，面積雖小巧卻承載臺中過往的風光歲月，屬于臺灣中部輝煌時代的精華建筑也都匯集于此。

百余年前，負責規劃臺灣中區的技師們發現，臺中與京都在城市里都有幾條重要的河川穿越，其地理條件與京都極相似，也因此臺中以日本京都作為都市計劃藍圖，在臺中火車站前設置格狀的街道系統，并且考慮市區里建筑物內的日照與通風，將街道與南北縱軸線偏移轉向45度，從而奠定了火車站前如今的都市樣貌。臺中火車站于1917年興建完成，臺中便成為臺灣南北交通重要的中繼站，這里也成了最重要的經貿區域。然而，隨著都市發展，舊市區已經無法負荷人口擴張以及交通沖擊，自市政重心遷移之后，舊市區黯然度過了二十年的落寞，所幸褪去榮景卻仍然維持著“心跳”，守住往日風華與經典也成為大勢所趨。2012年初，在綠川河畔有著百年古橋之稱的新盛橋旁，一棟原是舊診所的荒廢紅磚樓房，重新整建完畢，進駐的糕餅店以“宮原眼科”為名開幕竟造成臺中新亮點，舊城開始拂去前塵再次透出光芒。就如美國的城市學家劉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所說：“城市是文化的載體，文化是建筑的靈魂。”矗立街上的建筑，無論大小新舊，每一幢都有自己的樣貌，也記載著當代的思維，當建筑成為城市風景的一部分，城市的文化也依附著建筑而生生不息。進入臺中舊城，探看這里的老建筑與新風貌，從中便能感受建筑里頭寄托著城市里人們無數的成長記憶。

日式老建筑

變身藝文場域

在舊市區的十字路口，常能見到輝煌的古典建筑，其中有一派建筑風格十分鮮明，與臺中火車站、臺中州廳，甚至遠在日本東京的火車站相同，是日本建筑巨擘辰野金吾以及弟子的作品，磚造紅墻立面帶著白色粉刷飾帶的印象，被稱作“辰野式樣”，例如臺灣大道上的全安堂太陽餅博物館，就被稱作這樣的建筑形式，年代久遠已經無法確認是否出自大師之手，但也被歸為此類。前身是地方士紳所經營的全安堂藥局，專門進口海外的藥品貿易，閑置多年后慶幸由民間出資整建，至今已過百年的古宅才能重現往日風華。魏清海先生，人稱太陽餅阿明師，以酥餅包覆糖蜜制成的糕餅是很受歡迎的伴手禮，也是臺中最富盛名的名產。從前中部人多半務農，日子過得清苦，栽培家中的子孫，讓他們習得一技之長，跟糕餅師傅學作烘焙就是一種選擇，臺中的糕餅業興盛一時也是這個原因。魏清海先生過世之后，其友人整理他的相關物件與文獻，連同此棟舊建筑的風貌，以全安堂太陽餅博物館為名重新與世人分享。

舊市區樂群街一帶，在記憶里曾是每天下課后等候公交車的老地方，往日這里有一排整齊的日式傳統屋宅就被圍在圍墻里，昔日是警察宿舍群。時隔多年后，重訪舊地也還是讓人興奮不已。如今的警察宿舍群已搖身一變成為臺中文學館與主題公園，整體園區的規劃圍繞“如果老屋是古詞，公園就是新詩”這樣的概念進行。新詩淺顯易讀，新詩般的公園與城市就是個美善的接口，向城市敞開，民眾可以恣意游歷休憩，而老屋如舊整修，撣去歲月的煙塵，古詞意境深遠，邀請徜徉文學之森，重回靜謐安適的心靈居所。

六棟日式住宅修復后，除了常設展館、特展主題館、研習講堂，此外還特別規劃兒童文學區推動文學教育以及開放文學主題餐廳，讓民眾自然而然親近文學，喜愛文學創作。各館之間辟有散步路徑，讓民眾穿梭欣賞老屋的姿態，后側廣場依照景觀規劃成主題公園，園內有一株尺寸驚人的老榕樹，氣根扶疏枝葉茂盛，將其塑造成一座文學森林。一旁的特別展示館內，目前正值臺中在地攝影家經典作品展覽，觀看藝術家的作品，可以感受臺中舊城的風光與文史風貌。由于木造建筑閑置多年后，建物毀損嚴重，目前外觀與結構都已陸續修復，剩余室內空間的修繕工作仍持續進行中，文學公園與部分展館已開放。

與臺中文學館頗有異曲同工的古宅新生，還有座落在林森路旁的“臺中刑務所演武場”。這里原先是1937年落成的警察與司獄官日常練武的武道館，作為臺中僅存的演武場，習武風氣早已退去，雖也曾遭遇“祝融”洗禮，如今已被登錄為歷史建筑，在2010年以原貌整建后對外開放。整建后的演武場，多半是木造建筑群構成，包含柔道場、劍道場的主體建筑“惟和館”，以及原來是俱樂部的茶軒“心行館”，還有南側的展覽空間“傳習館”。作為主體建筑的“惟和館”，是“和洋折沖式”的磚造建筑，白色屋墻與深灰色屋瓦，因顧及日照與通風其建筑立面上設置大量的木制門窗，造型典雅，風范氣度非凡，吸引市民閑暇時到訪拍照；茶軒心行館，是傳統日式木構建筑，一入門的小書房管理園區內的各項接待事務，其中也販賣精選茶具等物品，而后側茶座，可選用品茶或咖啡，一茶一座，靠著檐廊還能邀請窗外綠意入目；而傳習館作為文化傳承的據點，則定期舉辦文化沙龍與藝文活動，特別是園區中央有一棵1895年栽種的老榕樹，平時在樹下搭設戲臺可進行表演活動。重生后的演武場，運用日式建筑特色，整合東方傳統技藝，融入中國文化的禮、樂、射、御、書、數等傳統通才教育，讓游客平時到訪也能體驗感受。

百年工商建筑

重現往日光芒

臺中最大的傳統市場位在火車站后方，在百年前是臺中當地重要的農產物品集散處，緊鄰著這個聚落的臺中文化創意產業園區，其前身則為臺中舊酒廠。這座廠區于1916年落成，是當時全臺灣規模最大的酒廠與制酒公司，不僅隨著產量的增加廠區幾次擴建，且還曾經興建輕便鐵路，方便貨品能夠直接運輸至臺中火車站。后來因為都市發展以及環保問題，酒廠搬遷后，留下來的百年廠房建筑以及工業遺址，被列為市訂歷史建筑之一，整體廠區也經過整建后成為臺中文創產業發展基地，并于2009年重新開幕，重現往日風光。

舊廠區占地面積大，建筑數量多且風格多樣，很適合舉行各類藝文活動，即使這里位在火車站后方，需特地穿過火車站來到這里，仍時常吸引年輕人聚集。由于整建時首先拆除圍墻，于是現在從復興路就能看到開闊的廠區環境，入口左方黃色的建筑物是過去的煙草倉庫，如今設置成為設計商品的販賣部；后方三連棟的雅堂館、祥瀧藝文展覽館，現在是提供舉辦各類展覽的展示館，在這種木構建筑內看展覽十分享受，同時也能飽聞滿屋子的老檜木香氣。而位在園區最里面的，是蒸餾工廠的發酵室，特殊的房屋結構，混凝土與鋼構的運用，是臺灣最早期的一批使用這工法建造的廠房，其中亦有早期的蒸餾機械設備，也被列為重要的文化資產。如今的廠區里專門設置些許酒莊，販賣臺灣各類酒品，其中不能錯過的就是花雕酒，這可是臺中舊酒廠的招牌商品。

在臺中老市區，除了一嘗往日的花雕酒，如今時興品嘗冰淇淋與糕餅，其中最知名的便是日出集團的糕餅店，而開設在原“宮原眼科”紅磚樓的店鋪更是游人如潮的伴手禮名店。相較于臺中舊酒廠的大規模，于1927年落成的臺中最大的眼科診所——“宮原眼科”紅磚樓就顯得小巧精致，這里雖然曾為臺中衛生所并列為市府資產，然而其后又多年閑置，后來又遭逢“九·二一“地震，再加上臺風破壞，最終成為荒草蔓生，用圍籬圈起的破爛紅磚樓，連路過的人們都不曾正眼瞧過。然而，原本只是綠川旁公交車總站對面的破爛紅磚樓，卻在三位在地新銳建筑師的巧手修復下，經過三年左右的時間打磨，終于化身糕餅店并于2012年開幕，并且以“宮原眼科”原名作為招牌，重新在臺中的市中心與大家見面，而這棟建筑所附載的歷史意義也一并被世人看見。

洗練的屋頂采光罩，如舊的紅磚外墻，醒目的連續拱檐廊，光是建筑外觀就十分吸睛，店頭設計、室內裝修、陳列與產品包裝設計都兼顧歷史背景與時代特色，店員的服裝造型也格外設計成懷舊中國風。這種統一的風格調性，加上富麗堂皇的挑高室內空間，搭配巨型頂天的落地書柜，被稱作媲美哈利波特的學院場景，而宮廷氣派的弧形樓梯與水晶吊燈，亦讓進到室內的人驚呼連連，很難克制按相機快門的沖動。一樓整體都是販賣禮品空間，定睛一看書架上書冊模樣的書籍，其實是整建過程從屋梁回收的木條裁切，而一旁呼應的糕餅包裝設計，也呈現書冊樣貌，細致經典的調性非常討喜；二樓與三樓則是茶館與臺菜餐廳，是頗具特色休憩或是正餐的空間。附帶一提的是，2013年在“宮原眼科”的不遠處，“第四信用合作社”老屋改造作品也重新開幕，仍是把廢棄的第四信用合作社改造成茶館，跟眼科一樣，外觀及內部都保留了原始風貌。這里雖商品性質相近，但空間風格完全迥異，是值得前往體驗一番的。

臺中文化創意產業園區

臺中市南區復興路三段362號

戶外06：00-22：00 ，各館室內必須事先查看各展覽開放時間

www.tccip.boch.gov.tw

宮原眼科

臺中市中區中山路20號

00886-4-22271927

10：00-22：00

www.miyahara.com.tw

第四信用合作社

臺中市中區中山路72號

00886-4-22271966

10：00-22：00

www.miyahara.com.tw

1/2/3.原“宮原眼科”紅磚樓的店鋪是游人如潮的伴手禮名店。富麗堂皇的挑高室內空間，搭配巨型頂天的落地書柜，被稱作媲美哈利波特的學院場景，宮廷氣派的弧形樓梯與水晶吊燈，亦讓進到室內的人驚呼連連，很難克制按相機快門的沖動。

臺式街屋與紅磚平房

老時光里的新況味

比起臺中其他現代寬敞又新穎的大馬路，位在舊市區中部的中山路雖然僅有雙線道，但在百年之前可是全城最繁華的街道，當年臺灣縱貫鐵路通車大典在臺中舉辦，結束后大隊人馬就是穿過綠川上的新盛橋參加游行，這條道路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如今的中山路雖然榮景不再，伴隨著“宮原眼科”糕餅旗艦店等新創勢力在路口崛起，原先的老店家也開始被重視，閑置的臺式街屋也有機會填裝新的能量，于今年四月開幕的Fukurou Living，就是其中以時尚重返舊市區的一個新亮點。Fukurou Living在臺式傳統透天厝里，利用其中兩層樓的空間打造成一幢微型百貨公司，一樓入門可見到復合式空間，包含藝廊、咖啡館與手工鞋專柜，二樓則是服飾精品與美發沙龍。這里的空間多元，彼此獨立卻又互相融合，形成一種和諧的空間氣氛，像這樣借由老屋改造而成的風格時尚精品鋪，如今也漸漸擦亮昔日的繁華街燈。

從前的中區因為商業交易頻繁，商談的場合多半會利用咖啡館的空間，據說在鼎盛時期，數十家咖啡館就散布在鬧區里，各家風格迥異各有擁護者。其中的老樹咖啡館，位在平等街與民族路路口，是兩棵老榕樹后的紅磚平房，這家咖啡館創立于1977年，于1978年遷址至此，至今仍保持它的咖啡老格調。我還是學生時曾經來訪過，時隔多年再來，紅磚平房里的室內照樣是歐風設計，雅致的吊燈微微透著光，店家當年開業時特別訂制的古典皮制座椅與圓桌就倚在窗邊，挨著窗外綠意，可以短暫脫離現實景況，十分舒適。一進門依舊親切的店員先招呼著入座，問起喜歡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吧臺的大姐建議我試試看曼巴咖啡，開店至今，他們維持著傳統酒精燈的虹吸式煮法，對咖啡有獨到的堅持。送上咖啡時，店員順道分享著日式炭燒味道的咖啡見解，啜飲一口，風味層次分明，尾韻帶著苦甘，是老店特有的安心味道，守著的就是一份老派的從容安適。多坐一會兒，走進來的幾乎都是熟客人，“請坐，今天照常嗎？”的問候，就是舊時樹下乘涼聊天的情景，人情味就在這一聲聲招呼中傳遞著。

好地方推薦：

建筑之外的傳統市場美食

講到舊市區就不能不介紹當地的傳統市場美食，漫走游歷這些建筑的途中，順道品嘗在地風味的小吃，透過記憶中的老味道，更能貼近舊區感受真正美好的風土情。

第二市場的菜頭、小饅頭、四神冰

王記菜頭粿這家早餐店可以說是臺中第二市場的門神了，位在市場入口處，無論什么時間來幾乎都有長龍隊伍從攤位前延伸出來。最經典的點法就是，“老板，一份加蛋！”老板利落地在爐上敲下一顆雞蛋大火翻煎后，取最軟嫩的熟度起鍋，鋪在煎熱的菜頭粿上盛盤，再淋上特制甜醬跟辣椒醬，便是臺中人傳統的早餐之一，吃一份精氣神都補上了。當然要是想吃更飽的話，可以改點“三樣”――那就是多加一份米腸，再多點一碗蘿卜湯。別說是早餐了，當個平常上班族的午餐，都可以飽到晚餐前沒問題。

而位在中正路與三民路口旁的巷口的天天饅頭，已是擺了六十年的老攤，賣的是日式的紅豆小饅頭。雖然稱作小饅頭，其實是發酵面團包加入紅豆餡，揉成小圓球入油鍋酥炸，略膨起后起鍋就成了小饅頭。一粒臺幣五元從未調漲過價錢，幾十年來味道一致，即使是現在年紀稍長怕甜，也感覺紅豆甜香適中。每次騎單車經過，單車往巷口一靠，剛剛炸起的小饅頭，雙手捏起還會燙手，但總忍不住趁酥熱小心咬下，吹呼之間把這一甲子的忠實味道吞下，心滿意足才愿意離開。

臺中有幾家老攤很有特色，幾十年來都沒有擴充成為舒服的店面，反而維持原貌一直做著工藝職人的吃食工作，從第二市場遷移到附近住家騎樓的四季春甜食店就是這樣一家老店。店里的招牌四神冰，是全臺獨一無二的口味，加入往常只能在中藥店看見的冰料，像是百合、胖大海、薏仁、洋菜、綠豆，非常養生的組合，最后堆上如高塔般的碎冰，淋上自家熬煮的糖水，夏日炎炎就這么度過了也沒關系。冬日則可選用四神甜湯。

第三市場的肉圓

臺中火車站后方的第三市場，早年因為附近工廠林立，藍領階級人口眾多，也發展出不少庶民美食，位在復興南路上的臺中肉圓也是數一數二的名店，開業超過八十年，在地方也屬于龍頭小吃的地位。蕃薯粉制作的彈牙外皮，帶有咬勁，內餡的瘦肉口感扎實，醬料特別熬煮甜咸適中，加點乳白色的辣醬提味，加點蒜蓉更是在地人才知道的內行吃法。

第五市場的紅茶、大面火庚

小時候我念的小學緊鄰第五市場，市場角落有一攤小茶鋪，只賣一款紅茶，幾乎是路過的人都會提一袋走。第二代老板說，他父親創立這茶鋪的那年剛好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所以取名“太空紅茶”，至今已五十多年了。當時只要放學后準備搭公交車，也會依樣學樣買一袋冰紅茶上路，單純的紅茶滋味，甜淡適中風味宜人，一小袋份量剛好解渴，紅茶的香氣即使我到北部工作還時常會想起，現在回鄉定居，只要經過也會加入排隊隊伍，來此回味甜蜜滋味。

若真要舉出臺中最具特色的小吃，很多在地人一定會推薦大面焿，從前生活較清苦，務農或從事粗重工作的人們在正餐之間想要吃個點心，家常簡單的作法，就是以大面條煮湯，加入油蔥、蝦米、菜圃、韭菜段等佐料，面條滑溜非常好入口，而面湯加入些許肉燥熬煮成更顯些許濃稠狀。大面條本身帶點特殊的堿味，很多人也當早點食用，這個庶民點心只有中部一帶的人會煮會吃，這個位在第五市場邊的“大面焿”也是老店了，特地到了臺中千萬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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