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幾經變更 房子應該歸誰

協議幾經變更 房子應該歸誰

文/王雪

“作為父親，不支付撫養費在先，出爾反爾在后，將來孩子長大了，你還有什么臉面對他？”2014年7月18日，宋曉敏義憤填膺地指責坐在被告席上的前夫李威，而矛盾的緣由，是李威名下一套拆遷房屋換置的補償巨款。

窘迫父親以房產抵付撫養費

宋曉敏今年34歲，是云南大理人。2006年7月，她在北京打工時結識了年齡相仿的李威，兩人互相愛慕，很快確立了戀愛關系。2008年1月，宋曉敏與李威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此時的宋曉敏已經懷有身孕。為了讓宋曉敏專心安胎，李威辭去了市里的工作，帶著妻子回到了位于北京市密云縣城的家中。李威的父母早逝，留有一套民房，登記在李威名下。雖然遠郊的工資低，但少去了房租等開銷，僅李威一人的收入仍舊足以應付小家庭的需要。8個月后，宋曉敏生下了兒子李雨強，有了孩子，家里的開銷猛增，李威一家的經濟開始告急，無論怎樣節儉算計，依然顯得捉襟見肘。

宋曉敏完全沒有想到，婚后的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樣子。本以為嫁了北京人，生活質量會有所提升，卻沒想到不僅沒了自由還要整日照料孩子，更要面對生活上的窘迫，宋曉敏由此而生的埋怨逐漸聚攏到了李威身上，埋怨李威沒有本事，不能讓妻兒過上好日子。也怪不得宋曉敏抱怨，李威每月拿給家里的錢越來越少，也因為生活的不如意，李威開始了酗酒。

情侶變成怨侶，時間久了，李威與宋曉敏之間本就不夠熾熱的感情逐漸轉淡，分手也成了吵架時必會提及的話題。2010年3月，都已經對婚姻失望了的李威和宋曉敏和平分手，兩人達成解除婚姻關系的協議，同時約定，家中全部積蓄3萬元歸宋曉敏所有，孩子李雨強由宋曉敏撫養，李威每年支付李雨強撫養費1萬元，于每年12月底付清。次月，宋曉敏帶著孩子搬離了李威的住處，在密云城區內以每月600元的價格租了一套一居室。此后，宋曉敏每天早晨將孩子送往小區內的托幼班，并以裁縫的手藝順利在附近服裝廠謀得了一份每月工資3500元的工作。

離婚后，李威每周固定來探望孩子，拿著玩具和衣服，但始終沒有提撫養費的事。宋曉敏明白李威的狀況，也不催要。2010年8月，因為李威在上班期間酗酒造成公司發生事故，遭到辭退，李威連自己的生活都無法應付，更談不上支付撫養費。當年12月30日，李威給宋曉敏出具了欠條，約定當年撫養費同下一年度一同給付。此后，李威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收入也是時有時無，宋曉敏一個人養孩子壓力很大，遂于2012年6月找到李威，希望他能多少給付一些撫養費應急。李威此時身上沒有分文，吃喝全靠朋友接濟，無奈之下，提出以房抵債。“反正我就雨強一個兒子，這房子將來也是留給他的，現在我就把房子給你吧，照我現在的情況，以后恐怕也拿不出撫養費。”李威覺得前妻一個人帶孩子也很不容易，心生愧疚下提出了這個想法。當天，李威與宋曉敏約定，李威將名下3間民房送與宋曉敏，抵付之前拖欠及日后應付的撫養費，李威享有永久居住權。基于對往日情分的信任，宋曉敏并沒有提出過戶的要求。

協議幾經變更 房產應歸誰所有

2012年8月，在朋友的幫助下，李威搞起了貨運，借錢租用了一輛十輪貨車，雇傭了兩名裝卸工，自己拉活自己開車，兩個月就還清了因失業拖欠的債務。2012年12月，李威再次探望孩子的時候，給宋曉敏送去了2萬元錢，補上了之前拖欠孩子的撫養費。“這回找到了掙錢的路子，把以前拖欠的撫養費還給你，以后每年，我還是會按照之前的協議，每年年底給你送撫養費，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再說我那民房根本就不值什么錢，你當時同意要房不要錢，就是在照顧我。以后，還是按之前的協議走。”李威感謝了宋曉敏的理解，也承諾以后每年都按約送撫養費。照當時的市價，李威的房子也只能賣個五六萬元，宋曉敏當時接受房子也是迫于李威根本無力支付撫養費的無奈之舉，如今李威有能力支付撫養費，也就收了錢默認了。

2013年5月，因舊城改造，李威名下的民房被劃入拆遷區域，按照政策分得了一套120平米的樓房，同時獲得了70萬元的補償款。宋曉敏得知后，找到李威索要房款：“之前你已經承諾房子給我了，那么拆遷得到的補償款和房子也理應歸我所有。”對此，李威卻有不同的理解：“沒錢的時候我是這么說過，但后來我把錢補給你了，你也收了，總不能兩邊你全占啊！”這次談判兩人不歡而散，但礙于孩子，李威每次去探望孩子的時候，宋曉敏雖然沒有好臉色，但也沒有阻攔吵鬧。2013年12月，李威再次送來1萬元撫養費，宋曉敏仍舊沒有拒絕。

之后，宋曉敏越想越氣，覺得房子雖然還在李威名下，但理應歸自己所有，遂于2014年2月春節后將李威訴至法院，認為自己是被拆遷房屋的所有人，要求李威將拆遷所得房屋及補償款交還給自己。

庭審中，李威表示，自己確實與宋曉敏就房產問題有過協議，但自己有錢后，已經補足拖欠的撫養費，宋曉敏也沒有異議地收下撫養費，那么以房抵債的約定自然也就失效，而且房屋登記在自己名下，房屋拆遷分得的財產也應歸自己所有。故不同意宋曉敏的訴訟請求。

最終，法院判決駁回了宋曉敏的訴訟請求，支持了李威。

【法官說法】默示行為在合同變更中同樣具有法律效力

我國法律規定，當事人之間訂立協議，可以口頭、書面、短信、電話、電子郵件、書信等方式，甚至以行為也可訂立協議。只要雙方通過語言、行為表達了相同的意思，且在雙方之間形成了債權債務關系，就可視為雙方達成了一致的意思表示，訂立了協議。當事人訂立合同或協議的方式不僅僅局限于書面或口頭等明確表示的形式。同時，除了明確表示接受協議內容的明示行為以外，以行動認可協議內容的默示行為在訂立、變更、解除合同中同樣具有法律效力，對合同雙方當事人一樣具有法律約束力。

本案中，李威當時生活困難，無力支付兒子每年1萬元的撫養教育費，在別無他所居住的情況下與宋曉敏達成了轉讓房產所有權以抵充撫養費的協議，該協議成立有效。但李威在經濟條件好轉后，立即支付了拖欠的撫養費，并表示房產并不值錢，還是按照第一次的協議履行，宋曉敏對此并無異議且也收下了2萬元撫養費，此時，應視為李威與宋曉敏就“以房產抵充撫養費”協議的變更，且李威與宋曉敏均以實際行為履行了變更后的協議，李威交付了撫養費，宋曉敏無異議地收下了錢，此時按照李威與宋曉敏的意思表示，雙方仍應按照第一次達成的協議履行義務并受其約束，而期間“以房產抵充撫養費”協議則因內容被合議變更而不再具有法律效力。

具有法律效力的民事法律行為是以意思的傳達為載體，具體可以分為明示和默示兩種形式。日常中，明示的行為在交往中比較常見，除常見的口頭語言、文字等，還包括依照習慣使用的特定形體語言，如舉手招呼出租汽車，即表示有租用該車的意思。在日常交往中，默示行為較為含蓄，需要經過推理的方式才能認定當事人的意思表示，這種推理，應該是一般人根據生活常識很容易推斷的，例如房屋租賃合同屆滿后，承租人繼續使用房屋并繼續交付租金，而出租人沒有異議照常收取租金，即可推知雙方要延展租賃期間的意思表示。

本案中，無論是李威與宋曉敏第一次簽訂的財產分割及子女撫養協議，還是第二次達成了“以房產抵充撫養費”的協議，抑或是之后雙方達成的“房子不值錢，仍舊按第一次約定協議履行”的第三次協議，均是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期間，李威與宋曉敏就房產與撫養費的問題幾次變更協議內容，應以兩人最后一次達成一致意思表示的約定內容為準。意思自治是民法中最重要的原則，既然第一份協議、“以房產抵充撫養費”及后來的實際行動均為當事人的意思自治，且第一份協議得到實際履行，那就應該得到尊重與確認。本案中，宋曉敏不能同時要求李威履行第一份協議和“以房產抵充撫養費”兩份協議，即宋曉敏不能因同一個法律關系而獲得雙重利益。如果2012年12月，李威補送拖欠的2萬元撫養費時，宋曉敏并不同意更改協議的內容，則應該拒絕收取2萬元撫養費，并表明“自己選擇要房產”的態度。但當時宋曉敏收下2萬元的行為已經以其實際行動表示宋曉敏接受了李威“繼續按照第一份協議履行”的提議，此后在2013年12月，李威再次送來當年度的撫養費時，宋曉敏依然照常收下，這兩次分別送去和接受撫養費的行為，本身就意味著雙方對“房子不值錢，繼續按照第一次協議履行”這一合議的認同和履行。此時宋曉敏或許并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放棄了“擁有李威名下房產”的權利。默示行為在合同變更中同樣具有法律效力，訂立協議不僅局限于書面或口頭形式，行為也可訂立協議，宋曉敏也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責任編輯／鄭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