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key兩三歲時,經常進我的書房,到我的左側碰碰正在伏案工作的我,我扭頭就看到他一臉諂笑,知道他想跟我玩,我嘆嘆氣不得不跟他玩一陣子。這個周末我想爬山了,問他:“明天一起爬山好吧。”他馬上說:“不去,我才懶得爬山呢!”
晚飯時,Mickey還開導我:“你看我什么時候擔心過作業的事?”的確,他長這么大,我還從來沒見他憂愁過,而我是worry too easily(太容易憂愁),我應該以他為師。
唉,兒子都不捧場:讓Mickey讀我譯的兒童文學經典《辛可提島的迷霧》,督促一個月,才看了四章(總共二十章)。今天又說他:“趕快看,看完我給你五塊錢。”沒想到他說:“我還是不看了,我給你五塊錢好不好?”
總想讓Mickey在學習上給我打些保票,好讓我放心,但是他幾乎從來不會,頂多會說:“好吧,我盡量。”把我氣得夠嗆。最近他才跟我說:“爸爸,你知道為什么我不愿意跟你保證嗎?因為我學了一句話:‘輕諾必寡信。’所以嘛,為了不失信,我不能向你保證什么。”這一番話,還真讓我沒詞兒了。
上次給家里打電話是Mickey接的,我上來就說:“我在這兒挺好的,住得挺好,吃得也挺好,還能看書、學習,不用擔心……”Mickey說:“怎么聽著你像是被綁架的人給家里打電話?”我馬上說:“趕緊匯100萬美元過來!”
操心Mickey的學習,前天在QQ上給他一口氣寫了500字。今天上線,看到他回了一個字:“行。”
Mickey的語文可以,數學起伏不定,英語則是不夠重視,也不算好。上星期他媽媽告訴我他數學測驗80來分,讓我陡生煩惱。前兩天又說他數學最新測驗是96分,我跟他媽媽說:“以后再考90分以下不許上報,免得我心煩。”
Mickey給我算了一筆賬:“你看你刷了2218條微博,每條花你三分鐘吧,我算了一下,總共讓你花了四天多時間。”我沒有跟他爭辯,因為他還不知道我貼過又刪的也有幾百條,可是這樣的兒子啊,真煩人。
我在蝦米網聽歌,Mickey說:“我來給你找首歌聽!”搶過電腦給我找了一首,我一聽,《夕陽紅》!
這次回老家前,我語重心長地跟Mickey談了一次,要他多留心、多體會,畢竟老家也是他的根。回來后我問他:“怎么樣?收獲大嗎?”他說:“大!”我正感欣慰時,他開始數起來這位長輩給他幾百,那位長輩給他上千,算下來有幾千元了,然后要求我盡快存入他的私人賬戶。
前天在家議論什么事的時候,我順口說:“我在海外的時候——”Mickey馬上打斷我的話:“什么海外?就是非洲嘛,說那么洋氣干嗎?”這小子說話真是太直了。
Mickey的學校禁帶手機,不過據校長說,70%的學生還是會帶手機,于是給他買了功能最簡單的199元Nokia手機,每晚睡覺前會打回電話。昨晚我說了兩句后想讓他早點睡覺就掛了,可是他馬上又打過來,笑著說:“你掛得真快,忘了說‘I love you(我愛你)’。”我說:“是哦。晚安,I love you.”他重復一遍掛了。
Mickey目前英語一般,他把部分原因歸咎于我以前對他的“家教”。的確,教自己孩子容易發脾氣,既影響感情,效果也不好,所以古人講究“易子而教”。另外至今他還有誤解,因為前幾天他還說:“你那么抓我的英語,是不是想讓我子承父業?”天地良心!文學翻譯這么苦的事,我指望他也來做,我有病不成?
前年赴非前我內心憂懼,有天跟Mickey說:“兒啊,為父交代你一件事。”打開電腦,“這個文件夾里有我十幾年來譯的四百萬字。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這就是我的文學遺產,你經營得好,可以在老家蓋座平房,娶個媳婦。”他說:“呃……干嗎不能在廣州?”我說:“在這兒不行。只夠買個衛生間,媳婦沒了。”
昨天下午去開家長會,我是第一次去。學生被叫到樓下上英語課,家長們一個蘿卜一個坑地坐到了學生的座位上。本來以為頂多開一個小時,沒想到足足開了兩個半小時。一直懷疑我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這次又表現出來了。家長會開到后來,臺上還有人講,我開始無聊地玩起手機來,Mickey正好在窗外看,數學李老師過來問他:“哪個是你的家長?”Mickey說:“玩手機的那個。”李老師說:“就是那個不專心聽講的?”
唉,這件事想了很久很久,感覺很郁悶。我決定,取消自己以后參加家長會的資格。
等了好多年,Mickey終于寫作文寫到了作為譯者的我:“他是一位翻譯家,雖然一直默默無聞,但始終兢兢業業,就像一頭執著頑強的黃牛,一絲不茍地在他自己的那片土地上耕耘著。”看到兒子給我的這幅畫像,讓我感覺有幾分酸楚呢。lt;D:\2013今日文摘\固定圖片\BTBTA.TIFgt;
(柴小枝薦自《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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