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之外的馬三立

很多人的腦海當中都能勾勒出他的形象：大耳凹腮，一雙總也睜不開的小眼睛，細瘦的身條，沙啞的嗓子……他能把最普通的事兒爆出最可樂的料來。他就是深受觀眾喜愛的、有“相聲泰斗”、“幽默大師”美譽的相聲表演藝術(shù)家馬三立。

12年前，89歲的馬三立離開了我們。雖然故人遠去，但是他留下來的傳奇卻一直被后人津津樂道。

近日BTV科教《記憶2015》請到高玉琮、張連寬、王文林等馬老生前的朋友，一同來回憶他的別樣人生。

“鬧了半天你這包袱在這兒哪！”

1914年農(nóng)歷8月，馬三立出生在北京的一個曲藝世家。

然而在舊時代，相聲、評書等藝人都被看作下九流，地位和名聲甚至比唱戲的還低。

馬三立一生說過的段子無數(shù)個，抖的包袱也是成百上千。然而他人生當中抖的第一個包袱并不是在舞臺上，而是在自己的家里。馬三立當時雖然靠著父親朝不保夕的收入勉強可以上學，但是卻飽嘗了他人的冷嘲熱諷。

因為沒錢買校服，少年的馬三立經(jīng)常被老師訓斥。父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拿出自己平時省吃儉用的錢讓馬三立去買校服。當馬三立穿著校服站在父親面前的時候，父親一看：這是校服嗎？都能當斗篷了！起碼要比你自己本人大三號啊！馬三立這個時候不慌不忙揚起胳膊，就像戲臺上的老生抖戲服一樣露出小手：“爸，您看啊，我想冬天我套套棉襖，明年呢這大褂還能再穿！”父親嘆了口氣：“鬧了半天你這包袱在這兒哪！”“入黨宣誓的時候他哭了”

馬三立的人黨介紹人、快板大師張連寬回憶說：“入黨宣誓的時候他哭了，我們也哭了。馬三爺跟我說‘那天我不能不落淚，百感交集！”’

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期，馬三立被打成了右派，工資減一半，下放農(nóng)村鍛煉。粉碎“四人幫”后，組織上給他平了反。“老爺子沒有記恨組織，沒有記恨任何人。”

被平反后沒幾天，馬三立就去演出了，那一次他落淚了。事后他對張連寬說：“第一，這次見觀眾，我能給觀眾再說相聲，我很激動，多少年沒說了；第二個，那天觀眾也激動，在底下歡呼，都喊《吃元宵》、《賣掛票》、《買猴》。我太激動了，大伙不但沒忘了我，連我說過的每一個段子都記得！所以那天我不能不落淚！”

身為黨員、領(lǐng)導班子成員的張連寬有一天找到馬三立：“馬老，您得入黨啊！”馬三立有些驚訝：“小子你拿我開心呢？我這一右派剛平反能入黨嗎？不夠條件！”“我說：老爺子，您夠了，您思想上早入黨了，只不過組織手續(xù)你沒辦。我們雖然入黨了，但和您比思想，我們還差距很大呢！”就這樣，馬三立寫了入黨申請書，一年后就被批準了。那是1980年，馬三立當時已經(jīng)60多歲了。

入黨那天，馬三立很激動地發(fā)了言：“馬三立是個窮藝人，我的一切都是國家給的。組織分配我到哪兒我就到哪兒。黨組織沒把我忘掉，還發(fā)展我入黨，是我沒想到的。”一番話把在場的人都感動得流了淚。一年之后，馬三立還被選為“天津市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

“馬善人。您這個包袱不小啊！”

馬三立雖然是天津人，但是卻和北京有著絲絲縷縷的牽絆。他出生在北京，之后隨著父母遷居到了天津。

1948年，馬三立再次來到北平，在王府井的鳳凰廳茶社演出，在華生電臺說相聲兼報廣告。這個時候，馬派獨有的段子已經(jīng)深入人心，《開粥廠》里的“馬善人”成了馬三立的昵稱。聽眾們紛紛給電臺寫信、打電話，點播“馬善人”的段子。馬三立在北京火了。

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了。這時早已結(jié)婚生子的馬三立卻在電臺里爆出了一個消息：我要結(jié)婚了！

女方是和馬三立同在電臺演出的梅花大鼓女藝人花小寶，本名史文秀，芳齡二十多歲，容顏秀麗，出名的標致人物。

馬三立在廣播里說，我們準備結(jié)婚，沒有房子。希望大家能夠低價賃給我們一間房。就這么著，馬三立每天都借著說相聲廣播一遍。結(jié)果喜愛馬三立的老聽眾、觀眾紛紛寄來賀信，幾天里介紹房子十六七處，都愿意低價租賃，有的還表示免費讓他住。就這樣，真找了一個便宜房子。搬家那天，房東才知道是馬三立搭檔張慶森夫婦要住，房東急了：“不是您結(jié)婚呀，要知道這樣，我們騰房子干嗎？”馬三立連忙深施一禮，言辭懇切地說：“得了，您就當幫我，行嗎？”轉(zhuǎn)天，馬三立、花小寶在廣播中鄭重宣布“解除婚約”：“因為我們相聲演員，一對搭檔就像夫妻一樣。我的搭檔是從東北過來的張慶森先生，他沒有房，是我們倆結(jié)婚，不是和花小寶。向廣大聽眾致以衷心的謝意和歉意！”這個包袱又迅速傳遍了北京城，兩小時后就有人給電臺打來電話，說：“馬善人，您這個包袱不小啊，把一座北京城都‘裝’進去了！”

“馬老我們再多看一會兒行嗎？”

生活中的馬老是個幽默、睿智的人。

讓張連寬感受最深的一件事是大年三十帶馬三立去監(jiān)獄給犯人演出。到了那兒，老爺子說了：“我今天來看你們來了，我也沒給你們帶什么點心水果，帶來也不讓給你們吃，也不讓帶進來。但是我也給你們帶來對聯(lián)了，我認為比那點心水果值錢。”

馬三立的對聯(lián)，上聯(lián)寫的是“此地不得不來”，“你們犯法了，不到這兒接受改造教育來嗎？所以是‘此地不得不來’。”下聯(lián)寫的是“此地不得再來”，意思是“經(jīng)過改造，覺悟提高了，就別再犯法了！橫批是“永遠不來”，意思是“接受改造，重新做人！”話音剛落，大家熱烈鼓掌。“最后老爺子說一句‘好好改造吧，春節(jié)到了，你們的父母、你們的親人都想你們哪！’聽了以后這些犯人就都哭上了！”

高玉琮講了一個馬三立“馬路執(zhí)勤”的笑話。

老爺子住在科義里，那個小區(qū)位于解放路，是天津重要的交通干道。馬老參加了治安巡邏，他跟著居委會主任戴上“紅箍”在小區(qū)里轉(zhuǎn)，他說“讓我逮小偷我當然逮不著，我這胡同里頭轉(zhuǎn)悠轉(zhuǎn)悠，壞人他就不敢溜門撬鎖。一個老頭戴著紅臂章，這辟邪。我要戴黑箍就沒人怕了。”

結(jié)果，馬老這一巡邏可不得了了，第二天人可就多了，都是看馬老來了！只見“大紅箍老頭”站在馬路中間，拿個旗子子這邊走走、那邊停停。司機們倒是聽指揮了，不搶燈了，但是叫你走的時候你得快走啊，可司機走到馬路當間都得停下看會兒，都搶著打招呼：“馬老師好！”“馬老師，握手行嗎？”馬三立這邊就“快走，快走！”“握手耽誤事了，快走快走！”這交通倒不堵了，馬路兩側(cè)的人可就成了趕廟會的了！馬三立還勸哪：“您別在這兒，您走吧！”那邊不舍得：“馬老我們再多看一會兒行嗎？”

“多么坎坷的事，咱就當平坦過去”

馬三立給人突出的一個印象就是：瘦。據(jù)老爺子自己講：“將近一米八的個兒，一輩子沒超過100斤！”

“有錢難買老來瘦”，馬三立確實成為了相聲界有名的老壽星，活到了89歲高齡。據(jù)說這和他與別人的不同有關(guān)。的確是因為瘦才長壽的嗎？馬老的長壽秘訣究竟是什么？

馬老是生活很儉樸的人，除了說相聲沒有什么別的嗜好：吃的少；白酒最多能喝一兩，年輕時也就二三兩；茶也喝得少；抽煙年輕時多，搞創(chuàng)作時一天一盒不夠，到了晚年，一天也就抽幾根了。

他有什么養(yǎng)生秘訣嗎？其父王長友早年與馬三立在天津—起搭過地攤的北京相聲演員王文林回憶：“我跟他談過這問題，他告訴我；小子，你記住了：遇到多難的事都不難，遇到多么坎坷的事，咱就當平坦過去。你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就能想得開了。我這一輩子逆境太多、順境太少，那應當怎么樣呢？順其自然，遇到什么都不著急、不生氣，自己什么都退一步想。不找便宜、不說瞎話、不做怕人知道的事兒。”

據(jù)BTV科教《記憶2015》節(jié)目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