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我國旅游智庫群之我見

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建立健全決策咨詢制度，已成為我國政府部門和社會各界共同關心的一個熱點。2015年1月中辦、國辦印發了《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更讓我國的智庫建設進一步升溫，很多人據此認為中國智庫的春天即將到來。那么，我國旅游行業的智庫現狀究竟如何？正面臨什么樣的挑戰？我們又需要什么樣的旅游智庫群呢？

一、現狀與挑戰

目前，我國旅游智庫最引入注目的莫過于2015年8月28日在京宣布成立的中國旅游智庫。在2015年全國旅游工作會議上，國家旅游局提出要“構建新型旅游智庫”，李金早局長親抓此項工作，組建包括前政府決策服務的核心智囊成員、知名學者、地方政府資深行業管理者和大企業高管的智庫，用該智庫秘書長的話說要做到“上接天線、下接地氣”?？梢灶A期，這一機構會更關注國家旅游業發展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長遠性的問題研究，以及政府關注的針對性、決策性和政策性問題研究，以便提出“決策層信得過、用得上的政策建議”。但該智庫不設固定機構、沒有固定編制和固定經費，擬以研究課題為紐帶、以要報為載體、以任務凝聚專家，能否真正抓住長期困擾旅游產業發展的難點、瓶頸和要害問題，尤其是能否深入、持續地進行研究，提出可操作的多視角的系統解決方案，進而影響行業發展方向，尚有待觀察。

2015年4月王興斌教授在《中國旅游報》撰文，認為我國的旅游智庫大致有以下幾類：一是政府部門直屬或直管的旅游研究機構；二是國家和省市政府主辦科研院所的旅游研究單位；三是高等院校的旅游教學與科研單位；四是自主經營的旅游規劃咨詢機構；五是大型或綜合性旅游企業或房地產等企業的研發和策劃機構。這些機構組成了旅游智庫或智庫的“雛形”，今后還將會在旅游行業組織中產生一批旅游研究和咨詢機構。他認為，盡管這些機構各有長短，在各自領域也有一些好的表現，但與活躍的經濟學界相比，旅游學界顯得單調、沉悶，存在諸多問題，比如，難以超脫政府現任主政者的框架思路，跟風隨流、缺少獨立思辨與自主精神，或不接地氣坐而論道，或追逐商業利潤最大化，或唯企業集團主管的意愿是從，欠缺獨立的、突破性的研究成果或創新；現時行業各種名目的峰會、論壇連臺，但大多是官員宣講政見、專家解讀政策或企業提升影響力，少有思想火花碰撞、不同見解交鋒。因而，他認為時下“旅游智庫”還遠未成型。

筆者頗認同王教授的分析與觀點，并且認為：以上從表面看是各機構在現實社會下從屬關系和利益驅動的一種現實選擇，實際上是深刻的旅游行業生態的問題。目前，我國客觀上缺少獨立智庫，現有智庫的獨立性也不強，同時還存在研究水平和影響力不足等問題，不僅很少產生符合旅游產業發展趨勢的新思想、新觀點、新理論，在許多產業細分領域的研究表現乏善可陳，既缺乏專業性和深度，更缺乏可操作性；過去長期存在的行業難題，如產業宏觀叫好、企業微觀嘆憂，產業規模發展與質量提升很不相稱，產業缺乏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被購物扭曲的業態長期困擾產業健康發展，旅游業并沒有成為人民群眾滿意的現代服務業等，智庫和政府、行業、專家都注意到了，卻長期找不到多視角、綜合與系統的研究方向和問題解決方案。這既是旅游智庫可以發揮的空間，也是智庫面臨的嚴峻挑戰。

由此可見，我國從旅游大國到旅游強國，不僅需要強大的旅游智庫群的支撐，更需要能夠擺脫行政和商業影響、真正貼近產業實際、掌握良好方法論和創新能力的獨立智庫，才能深刻影響和指導產業轉型升級，促進產業的健康發展。

二、對標與啟示

提起智庫，很多人都會談起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和公民社會研究項目”（TTCSP），盡管有學者對報告結論有不同看法，個人認為，其研究仍不失為旅游智庫分析比較的一面好“鏡子”。

從這份智庫排行的評價標準中，我們不難看出做好智庫的努力方向：如智庫的獨立性，在政策界的口碑、關系網、影響力，智庫首腦的組織領導能力，是否有頂尖學者，雇員的整體素質，研究報告的質量等，智庫重要支撐的資金來源多少，研究成果能否讓金主滿意，以及量化的研究成果在學術期刊的發表情況和引用次數，是否使用傳統媒體和新媒體積極傳播自己的研究成果，網站的更新頻率和維護狀況等——這些標準都可以作為我國旅游智庫發展的重要參照系。

2015年1月22日，該項目發布的《2014年全球智庫報告》認為：近些年來，政府對于智庫和非政府組織監管與日俱增，背靠政府的有官方背景的智庫越來越多；人們越來越傾向于建立短期的研究項目，而非長期的智庫機構。該報告的數據顯示，美國是全球智庫數量最多、質量最優的國家；中國則名列數量第二，但頂尖智庫少，在“最具創新政策建議”榜單上甚至沒有中國智庫的身影。這些評價，與我國旅游智庫及其所在行業的實際狀況頗為相似。參照相關的評價標準，筆者認為我國旅游智庫存在較突出的問題是：

首先，我國缺乏追求創造思想產品、積極傳播價值理念、創新引導行業的新理論體系的旅游智庫。很多旅游智庫追求的是引起政府決策官員的關注，主要精力也放在寫出能送到領導那里的專題材料，發揮一時的政策制定影響力；少有追求搭建有影響力的行業平臺，形成對社會主流發展意識的追求，長期構筑和影響行業主流價值，進而引導產業的健康發展的智庫。

其次，現有旅游智庫對行業聚焦不夠，專門化、專業化、特色化明顯不足。大多智庫由于缺乏行業從業經驗，不善于發現影響行業發展的癥結問題，有的能發現一些問題，卻未能找到產生問題的深層原因，并做出令人信服的深刻分析，欠缺解決問題的獨特研究方法，欠缺最重要的解決問題的獨特思路和觀點，以及系統性、特色化的創新解決方案。

第三，大多旅游智庫欠缺國際化的視野和經驗，能夠“走出去”、具國際影響力的智庫就更少了。我國旅游業已經深深融入全球旅游體系，并發揮著重要影響力。但我國的智庫還是站在國內看國內的多，對我國該如何做才能成為旅游強國，旅游企業怎么才能成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跨國旅游企業，“一帶一路”旅游應如何發揮作用等行業大事，也缺乏具有前瞻性的戰略建議和可操作的方案。

第四，不少研究機構或稱智庫“雛形”，更多玩的還是小圈子和象牙塔里的游戲，缺乏深刻影響社會和產業的力量。國外成熟智庫常見的影響力組合“研究+出版+活動”，我國的智庫用得不多或者不夠好；通過新聞媒體引導社會輿論、對社會公眾產生影響做得也不夠多；利用新媒體、網站積極傳播自己的研究成果就更少了；更重要的是，智庫不重視對社會精英層、企業群體的影響，影響產業發展的力量有限。

三、我國需要什么樣的智庫群？

那么，我國需要什么樣的旅游智庫群呢？

首先，我國迫切需要具使命感、能對社會和產業發展擔負起公共責任的思想智庫。這就需要旅游智庫的主要成員對社會進步和產業發展要有強烈的責任意識，能提出新思想、新理念、新理論，成為社會、行業的良知和理性聲音，并積極通過各類論壇、研討、公關活動推廣其思想主張，形成對社會和產業主流發展意識的追求，構筑和影響行業主流價值觀，倡導、推動建立行業新機制和新秩序，進而引導產業的健康發展。

其次，我國迫切需要具有獨立性或獨立精神的戰略研究型智庫。期待不遠的將來，我國能出現組織獨立、財務獨立、研究獨立的旅游智庫，它們能獨立于政府機構、企業經營之外；現有的旅游智庫也能追求獨立精神，能捕捉行業最新的趨勢與動向，從長遠和宏觀來把握產業的發展，善于提出具有前瞻性、創新性的戰略建議，拿出可行性與前瞻性合一的創新性智力成果、經得起時間與實踐考驗的解決方案，能相對穩定地提供決策咨詢和影響公共政策，彌補政府決策部門的不足。

第三，我國需要具備專門化、專業化、特色化的旅游智庫。這些智庫能夠靠自己的研究產品安身立命，長期以研究和咨詢為其職業和謀生手段；能長期專注于某一領域、某一細分市場、某一特定問題的研究，形成專屬的研究方法、研究技術與研究手段，形成獨特的智庫評價體系；智庫彼此之間建立起良性互動的機制，能夠開展跨界合作，互補長短，形成對產業發展更有價值的研究成果。

第四，我國需要積極傳播自己的思想與觀點，能爭取國際旅游話語權的旅游智庫。在國內，智庫要積極利用媒體、網絡和出版物宣傳其政策主張及相關方案，提供決策咨詢方案去影響公共政策，重視影響行業精英和市場主體去推動產業變革與發展，對社會大眾也起到教育和影響的作用；在國際上，更注重全球性國際性問題研究，開展“走出去”跨國研究，通過國際交流提高國際影響力，努力組建全球性或地區性智庫網絡，進而成為國家和地區間思想觀點交流的重要平臺，努力消除障礙和誤解，通過交流爭取國際話語權，更好地推進國際合作和發展，體現國家的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