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與估價

張瑩

假唱的代價

小品里說，有的人唱歌要錢，有的人唱歌要命。同樣是唱歌，四川省平昌縣文物局副局長周莉萍既沒要錢，又沒要命，卻讓當地政府無端背上了一個“黑鍋”，甚至可能白白耗費納稅人的銀子。

二十九歲的她或許只想感受一把當今流行的“跨界”，從稍顯冷落的文物局辦公室走上喧囂的舞臺，體驗被掌聲和鮮花簇擁的感覺。

她成功了。去年4月，她如愿站在“四川省第五屆鄉村文化旅游節”開幕式的舞臺上。聚光燈點亮，音樂響起，這名副局長手握麥克風，臉上表情十分飽滿，但音箱里傳出的卻是另一個姑娘的聲音。

沒錯，她假唱了。確切地說，自打進軍文藝界，她一直盜用一個名為盧菲的青年歌手參評平昌城市主題曲的歌唱作品。但，那又怎樣？在蘆菲提起訴訟，當地政府相關部門已經承認盜用和侵權的情況下，這名副局長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工作失誤”。

至于侵權是怎樣造成的，誰的工作、怎么個失誤法，這些“不能說的秘密”只能由旁觀者自行揣度。

年輕的周局或許還沒考慮過假唱的代價。這不打緊。只是原告向她和平昌縣政府索賠的五百萬元，她和平昌縣政府該如何作答呢？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那一句淡淡的“工作失誤”，她自始至終沒怎么發過聲。正如她在臺上手握麥克風之時，一出聲，有些事情就露餡兒了。

詐騙的估價

莫名被侵占的感覺無疑讓人不好受，但平白無故被贈予，也未見得是什么好事，比如，被贈予了莫須有的債務。

山西大同天鎮縣的農民夏商瑞就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債務砸中了。這個農忙時種莊稼、農閑時跟著建筑隊外出打工的中年人，從來就沒有任何貸款需求，也壓根兒沒貸過款，卻在去年和今年陸續在信用社接連查到兩筆十萬元的貸款。

被砸中的不只一人，同樣背上莫名債務的還有一年到頭整日在村里放羊的羊倌、以及連鎮上都沒怎么去過的老嫗。據媒體報道，當地反映“被貸款”的人數過百，“被貸款”的數額則從兩千元至八十萬元不等，貸款總額超過一千萬元，放貸單位均為天鎮縣信用聯社。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怎么看，這都不像一個棘手的案件。

但夏商瑞們沒想到，絆住他們的，竟是貸款詐騙的金額。面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農民，接到報案的當地公安局甩出幾個不帶溫度的數字：雖然已經有50多個農民前來報案，可根據相關法律，涉嫌違法發放貸款的，數額應在一百萬元以上，或者違法發放貸款造成直接經濟損失二十萬元以上。這些農民的單筆數額都不夠一百萬元，不夠立案標準。

法學專家說話了：此案明顯是同一個貸款詐騙行為，貸款詐騙數額應該累加。

顯然，問題并非出在數字上。想想也是，“被貸款”的情況能夠在當地安穩地度過五個年頭，想必相關的“聰明”人早就在心里把算盤打得一清二楚，可憐的是那些“沒文化”、“不會上網”的農民，任由自己的生活被攪和成一筆糊涂賬。

【原載2015年7月15日《中國青年報·新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