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桐君：不跪著辦學的民國小學校長

楊海亮

任桐君，民國女教師，貴陽實驗小學的創(chuàng)辦人，曾著有《一個女教師的自述》。她雖是江蘇第一女子師范的畢業(yè)生，相當于中學水平，但是在民國時期的貴州省小學教育界卻是首屈一指的知名人士。

簡單的人生理念

1899年10月10日，任桐君出生于江蘇宜興一個沒落的大家庭。1920年，她從江蘇省立第一女師畢業(yè)，在安徽女一師附小謀到一份教職。之后，任教于中央大學實驗小學、南開南友小學等校。倒不是說她不安分，而是內(nèi)憂外患的年代，漂泊于她是家常便飯。

流落到貴陽時，任桐君丈夫所在的公司要辦一所子弟學校，名叫建業(yè)小學。這時的任桐君已有多年教齡，在教育界也小有名氣。于是，公司讓她做了學校的主要籌備人。

任桐君的人生理念很簡單，就是“替孩子找一個好學校，為自己謀一個小學教師位置”，為此“一直堅持工作，不輕易放下教鞭”。起初，她只愿教書，不想辦學，但經(jīng)人勸說，最后還是試試。結果，連她自己也意外的是，在短時間里就創(chuàng)造了建業(yè)小學的神話。畢業(yè)考試時，建業(yè)小學的學生有13人考中央大學實驗中學，12人榜上有名；另有6人考清華中學，無一落榜。兩所中學都是當時名校中的名校。不少小學連考數(shù)年，也是“顆粒無收”。由此，建業(yè)小學一時名聲大震。

“沒法遵命”的“請托”

不久，公司董事長兼貴陽市市長何輯五放出消息，要把建業(yè)小學改為市立，并更名為貴陽實驗小學，還指定任桐君出任校長。

剛當上“一把手”的任桐君，開始著手班子組建、教員選聘。可還沒琢磨幾天，何輯五的太太就來開“后門”了，說她有一個侄女正好從貴陽女師畢業(yè)，想當教員，想進實小。任桐君聽了，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告知對方人員已滿、無法安插。過后，有人問她為什么連市長的面子也不給，任桐君笑笑，說：“貴陽有的是委員、廳長，都這樣的話，那只能讓學校關門了。”

一次，實小的兩位優(yōu)秀教員考上了貴陽師范，故而提出辭職。任桐君為了不耽誤他們的前途，決定同意放人。消息一出，名流、政要、達官、貴人等，紛紛派人遞上條子，推薦新人選。任桐君不管對方來頭，一律嚴審，認為所薦之人無一合格，故統(tǒng)統(tǒng)回絕。她說：“實小有實小的用人規(guī)矩。如果符合條件，沒有條子也會聘用；如果不符合條件，就算是總統(tǒng)推薦也不用。”

最讓任桐君頭疼的不是用人，而是招生。每到實小招生的時候，四面八方的“請托”都不約而至。很多人稱有權有勢，要任桐君為他們的孩子大開方便之門。可任桐君偏偏不吃這套。她制定了嚴格的選拔流程，通過考試擇優(yōu)錄取，沒有特區(qū)，沒有特例。有的人以為任桐君吃軟不吃硬，便三番五次登門拜訪，好禮相送，好話說盡，可末了聽到任桐君的話都一樣——“對不起，沒法遵命！”

1944 年12月，國民政府任命大軍閥楊森為貴州省主席。楊森的兩個小孩想就讀實小，他讓秘書開著黑色的小汽車去報名。任桐君說：“學校的招生簡章尚未印好，印好給你們寄一份去。”秘書聽了，火冒三丈：“楊主席的孩子到這里讀書還要考試嗎？”任桐君正色回答：“是的，進我們學校沒有不通過考試的。”秘書只好怒氣沖沖地走了。

可想而知，因為任桐君的“大紅大紫”與“直來直往”，少不了別人的議論、排擠，甚至招惹禍端。有的學閥出于嫉妒，把持優(yōu)秀的教員，不準他們到任桐君那里教書，企圖封鎖實小；有的教育界官員，因為吃過任桐君的“閉門羹”，便利用職務之便“報復”，如不足額發(fā)放預算，在工程招標中作弊，限制任桐君擴校舍、辟操場等；那些墨守成規(guī)和開學點混飯的人，還聯(lián)合起來向任桐君發(fā)難，說她的設計教學、識字教學、默讀教學等實驗誤人子弟、遺患無窮。

“誰要你的錢！”

然而，無論面對多大的壓力和挑戰(zhàn)，任桐君都沒有妥協(xié)。憑借自信、勇敢和理性，她將實小辦得越來越紅火，最終贏得了眾人稱譽。為了讓學子有更大的活動空間，她還建了一座可容納五百余人的禮堂。為此，她多方奔走，辛苦數(shù)月，發(fā)起了一次募捐。禮堂落成那天，有著“惡棍局長”綽號的市工務局局長袁國蔭也假惺惺地送來一萬元捐款。任桐君見狀，兩眼一瞪，當面訓斥：“誰要你的錢！馬上走開，從此再不愿看到你！”

這就是任桐君，一個不跪著辦學的民國小學校長。她以高貴的人格、厚實的經(jīng)驗，以及超人的勇敢強有力地撐起了一所小學。她的執(zhí)著、剛毅和偉岸為自己的職業(yè)生涯留下了高貴的軌跡，也為中國基礎教育史的天空增添了一道永恒的亮光。

（作者系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附設佛山外國語學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