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天然氣交易市場發展對我國的啟示

呂淼

從天然氣市場規模、管網布局、國土面積及交易中心戰略定位等實際條件出發，采取類似美、英等國的實體交易中心模式更符合我國國情。

“十二五”期間，伴隨我國天然氣供應來源多元化、基礎設施持續取得重大進展、天然氣消費市場進入快速增長期以及價格改革的不斷深入，多重力量疊加在一起，推動著中國天然氣市場化進程的加快。這其中，價格改革成為關鍵。

近兩年，按照定價機制調整天然氣價格有效地釋放了價格信號，引導資源合理配置，為進一步推進定價機制改革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調價機制不靈活、交叉補貼現象突出、價格聯動機制尚未建立和調峰氣價沒有反映等問題依然存在。

我國已經明確提出：“天然氣價格形成機制改革的最終目標是放開天然氣出廠價格，由市場競爭形成；政府只對具有自然壟斷性質的天然氣管道運輸價格進行管理”。這一改革目標與國際上的天然氣定價機制改革方向是一致的，也符合我國壟斷性行業改革和資源性產品價格改革的方向。為此，國家積極推動天然氣交易市場的建立。

中國天然氣交易市場發展概況

自“十一五”以來，我國已經在嘗試開展天然氣交易。2004年，上海石油交易所正式成立，成為國內天然氣和液化石油氣第一家公開的現貨交易市場。

2007年11月，上海石油交易所與陜西省延長石油集團在西安合作開設上海石油交易所西部交易中心，在國內首先推出了液化石油氣（LPG）的現貨競買交易。2010年12月17日，在上海推出了液化天然氣（LNG）和液化石油氣（LPG）兩個品種，開創了我國LNG和天然氣第一筆電子化市場化交易，邁開了天然氣市場化改革的探索步伐。

2012年，國家能源局通過上海石油交易所現貨競買交易平臺進行了迎峰度夏和迎峰度冬天然氣調峰氣量交易的嘗試。雖然交易量小，但這種以交易所為交易平臺，通過多個市場主體，以競價手段形成天然氣價格的方式，是繼價改試點之后，對我國天然氣定價機制的進一步探索。

這之后，寧波甬商所、大連商品交易所紛紛成立并相繼開展LPG、LNG現貨業務。2015年4月，以上海天然氣交易中心的成立為標志，中國第一個天然氣交易中心（或者樞紐）建成，這使得中國天然氣行業改革向著由市場發揮配置資源的關鍵作用這一方向又邁出了一步。

應該看到的是，天然氣交易市場建設無論對政府主管部門還是天然氣產業來說都是一個嶄新的課題，如何構建一個科學健康的中國天然氣交易市場，需要我們研究。因此，我們也不妨看看天然氣產業較為發達、交易市場較為成熟的國家做法和經驗。

國外典型天然氣交易中心發展現狀

20世紀七十代后，美國、英國等國家先后建立天然氣市場化定價機制和天然氣現貨交易中心，之后在現貨交易的基礎上又產生了天然氣期貨等衍生金融交易，并最終形成了天然氣期貨市場、天然氣場外交易市場等衍生金融產品交易市場。

天然氣交易中心的建立，促進了這些國家天然氣資源的優化配置，也為天然氣市場實現更高水平的發展創造了條件。

目前，就全球天然氣交易中心來看，主要有兩種基本類型的天然氣交易中心——實體中心（如美國的亨利中心）和虛擬中心（如英國的NBP）。所謂實體中心就是天然氣管網中的一個具體地點，以這個實體地點的價格為依據來確定提供給其他地點的天然氣價格；而虛擬中心則針對更廣泛的地理區域設定天然氣價格。與美國的亨利中心不同的是，NBP價格反映的是整個區域的價格，價格的確定是根據上、下氣的容量，并不是按照實際運輸距離來計算。一個天然氣交易中心不能既是實體又是虛擬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實體中心可以逐漸擴展為虛擬中心。

美國

20世紀40年代，美國政府開始對天然氣市場進行一系列自由化改革，逐步放松了對天然氣市場的管制，這既促進了生產供應也刺激了市場需求。生產商為了獲取比長期合同更高的收益、消費者為降低采購成本、中間商為謀取價差利潤，這些因素綜合起來催生出了天然氣交易中心。

1993至1998年，美國天然氣管網覆蓋范圍內共建成36個天然氣市場交易中心。到2003年，其中13個天然氣交易中心因為交易基礎條件不夠完備、交易量小、不具備競爭能力而被關閉。目前，美國共有24個天然氣交易中心，為天然氣市場交易提供服務，其中大多數交易中心位于德克薩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

所有這些天然氣交易中心里面最有名的就是建立時間最早、規模最大的天然氣交易中心——Henry Hub。Henry Hub起源于1988年5月，Sabine管道公司開始在Henry Hub所在地為相互連通的管網提供運輸服務；1989年3月，Sabine管道公司承租Henry天然氣廠的管道“集輸庫”，使其可以連接多個不同的管道系統；1989年11月，紐約商業期貨交易所選擇Henry Hub作為新的天然氣期貨合同的交割地點；1990年4月，紐約商業期貨交易所天然氣期貨合同開始交易；1990年6月，紐約商業期貨交易所天然氣期貨合同在Henry Hub第一次實現現貨交割。

從交易主體構成來看，在Henry Hub進行天然氣交易的參與者主要包括天然氣生產商、管道公司、區域分銷商、獨立交易商、大型終端用戶等。截至目前，Henry Hub的市場參與主體超過200家。

從交易中心提供的服務來看，主要包括涉及天然氣運輸、存儲、調峰的非交易性服務，涉及天然氣所有權買賣登記、清算、交割確認的交易性服務和涉及市場參與者了解交易中心價格、供需情況，并可利用電子交易系統內進行買賣談判和實現交易的信息服務。

從交易合同來看，Henry Hub的交易合同主要有三種：可中斷天然氣合同、基本負荷天然氣合同和固定天然氣合同。可中斷天然氣合同一般期限較短，從一天到一個月不等。當天然氣供應不穩定或者需求不確定的時候，一般采取可中斷天然氣合同；基本負荷天然氣合同類似于可中斷天然氣合同，買賣雙方不強制購買和出售合同約定量的天然氣，但是雙方都盡最大努力按照合同約定購買和出售天然氣；固定天然氣合同不同于前兩種，買賣雙方均有法定義務購買和出售合同約定的天然氣量。在天然氣供應量及需求量不會變化時，雙方采用固定合同。endprint

英國

NBP（全國平衡點）建立于1996年，它是歐洲歷史最為悠久的天然氣現貨交易市場，也是歐洲天然氣市場流動性最強的交易中心，NBP天然氣價格被認為是歐洲天然氣現貨市場的風向標，目前它還是英國洲際交易所（ICE，Intercontinental Exchange）指定的天然氣期貨交割地。

NBP不同于美國的Henry Hub，它是一個虛擬的點或者交易位置，是基于《天然氣網絡規程》（Network Code）的相關規定而建立起來的，其建立的目的在于促進天然氣的平衡。NBP成立以來，對英國天然氣供需平衡、能源繁榮發揮了重要作用。據IEA估計，2007年以來，英國天然氣年消費量的50%都參與到NBP市場交易中，另外50%的天然氣仍通過長期合同進行買賣交易。

NBP作為一個虛擬的天然氣交易中心，其獨特之處在于，能通過虛擬交易平臺和相關機制實現對有形交易平臺的替代，并有效實現有形交易平臺的全部功能。

從市場主體結構看，NBP形成了充分競爭的市場參與者結構，從交易合同上來看，NBP提供了多樣的交易合同選擇。從服務功能上來看，NBP具有在線交易、期貨交割和價格標桿功能。

首先，NBP運營公司（Transco）為所有天然氣交易商提供了一個在線系統。主要參與者是天然氣托運商，他們使用管道公司的管網并預定管輸容量，把天然氣輸往NBP，然后賣給買方，再由買方把這些從NBP運輸到指定供氣點。其次，NBP除了履行現貨交易功能外，還要承擔期貨交割職能。最后，NBP是歐洲流動性、交易性最強的天然氣交易市場，其巨大的市場交易規模和市場化的定價機制，都決定了NBP天然氣價格已經成為歐洲地區乃至全球天然氣價格的重要參照標桿。

靈活機制是NBP較為突出的一個特點。為了確保高效安全地履行天然氣運輸合同，Transco公司要求所有使用運輸系統的托運商保證通過管網的天然氣總量保持不變。當不平衡總量超過規定標準并造成運輸系統不平衡時，管道經營者就必須輸入或輸出一定數量的天然氣，使得整個管道系統重新恢復平衡。這部分平衡用天然氣的交易由Transco公司以拍賣方式進行，托運商通過互聯網進行投標，Transco公司依據使恢復系統平衡成本最小化的原則和投標情況確定買賣價格。托運商可以在線銷售或者采購天然氣，使自己的運輸量維持在規定的平衡水平之內。

在靈活機制中，恢復系統平衡的成本由造成不平衡的托運商承擔，不遵守管網準則的托運商要為超過允許誤差水平的天然氣付款。通過競標方式確定的平衡氣價高于一般性生產企業的售氣價格，又低于用戶的購氣價格，給違規的托運商帶來了實際的經濟損失，可以有效防止托運商的違規行為。

對中國天然氣交易市場建設的啟示

美國的經驗表明，輸氣管道的開放準入是市場定價的關鍵，而自由化可以幫助批發市場在5到10年內從長期合同轉向基于市場的定價。英國的經驗是，市場和管制變革攜手促進了批發市場的競爭，從而導致NBP的創建，而標準化合同對于英國的天然氣交易中心成功起到了關鍵作用。

中國天然氣市場的結構特征與美國相似，如地理范圍覆蓋廣、生產基地遠離消費中心等。無論是從天然氣市場規模、管網布局、國土面積等實際條件出發，還是從交易中心戰略定位出發，我國天然氣交易中心采取類似美國的實體交易中心模式更符合我國國情。

從天然氣交易市場建設的保障層面來說，我們仍應該加快國內天然氣管道建設，并逐步開放天然氣管網，讓市場參與者能在非歧視性的條件下使用管道；鼓勵更多的市場參與者進入天然氣交易市場，但是要避免出受市場支配力量的影響而造成價格扭曲；做好制度建設，努力獲得政府對天然氣批發業務市場化的支持，并形成穩定、透明、可靠的規章制度。

具體步驟上，近期，可以啟動上海天然氣交易中心建設。從中長期來看，可以在北京、四川、東北、新疆等地建設新的區域性交易中心，力爭把上海天然氣交易中心建成亞洲乃至國際性的天然氣交易中心，最終形成一個以上海作為國際價格中心和多個區域價格中心相互作用的交易中心體系，從而把國內外的供需充分連接起來。交易應從現貨起步，不斷擴大交易量和交易的范圍，然后再發展期貨交易，進而增加市場深度。

（作者系天然氣市場研究人士，供職于北京市燃氣集團有限責任公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