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橋一方

劉穎

外婆家門前有座橋，不是很大，卻載滿了我的記憶。

孩提時，外婆時常帶我到這座橋上，我每次都會站在橋上眺望遠方：春天時，看樹木抽出新芽，鮮花競相開放；夏天時，看孩童河中嬉戲，歡樂自在；秋天時，看鄉民收割水稻，辛苦勞作；冬天時，看大雪覆蓋村舍，一片潔白……這座橋如同外婆，伴我走過一個又一個四季。

一個黃昏，外婆拉著我的手坐在小凳上，似有話要說。我隔著窗戶望著遠處依稀的橋，外婆柔婉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以前啊，我和你外公就是在橋上納涼時認識的……再后來，他走了，我便住在了橋的附近……”我扭過頭，端詳著外婆，陽光透過窗戶映在她的臉上，在她皺紋溝壑間流轉，似乎一下子撫平了她所經歷的滄桑。

不久，噩耗傳來——外婆身患重病，住進了醫院。彼時的我也被父母送到城里，踏上了一段名曰“學習”的征程。繁重的功課，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使我少有時間去探望外婆。于是，外婆和橋在我的記憶中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時光轉瞬即逝。半年后，飽受病痛折磨的外婆最終還是離開了我們。

送別外婆的那天，我再次來到了橋上。然而，它已不再是往昔模樣——原先的橋因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隱患，被政府重新做了修繕改造，變得結實而寬大。但在我眼里，它卻成了一個冰冷的存在。僅僅半年時間，外婆和小橋竟然都從我的身邊相繼消失，再也無法尋覓！我靜默地佇立在橋上，任由蕭瑟的風吹干臉上的淚跡，心如刀割，泛著隱隱的痛。

又逢清明。

母親帶著我去祭奠外婆。天飄著細雨，給這一特定節日增添了一份難言的憂傷；農田里的油菜花搖曳著，我卻從它們吐出的芬芳中品到了一份屬于自己的苦澀。

我跟著母親后面機械地行著祭拜儀式，內心充滿了悵惘。祭奠完畢，母親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你外婆雖然走了，但有些東西是不會消逝的……”盯著外婆的墳塋，我有了新的領悟：外婆就似那座橋，我借助她渡到了成長的彼岸，而她卻在歲月長河的橋頭靜靜守候。原來，外婆和小橋，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未走遠。

清晨，天氣微微涼，我佇立在小橋的一端，兩眼凝望著遠方，外婆正從我的記憶深處緩緩走來。她望著我，慈祥地笑了。

（指導教師：賈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