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體驗獨特“廁所文化”

金鑫

一提起“廁所”，很多人鼻底似乎都會悄然飄出一股濃濃的氨臭味，腦海里浮現出各種骯臟污垢的景象。但如果你去過日本，絕對顛覆你對“廁所”這兩個字的固有印象。

在日本，無論是私人衛生間還是公共廁所，都絕對干凈整潔、纖塵不染。在他們的文化里，甚至還有一位美麗聰慧的“廁所女神”，掌管著一個家庭，乃至一個民族的健康與外表。這不禁讓人好奇，日本人到底怎么愛廁所的？為什么偏偏對廁所“情有獨鐘”？

進了廁所，進了大觀園

我叫關靜，今年30歲，來自安徽省蚌埠市，2008年從廈門大學畢業后，我選擇出國深造，目的地是一衣帶水的鄰邦日本國。

到日本的第一天，經過半天的等行李、換乘和折騰，我總算到了接待的民宿家庭。一路上，丹田處似乎有一股真氣隱隱發脹，迫不及待地要尋找一個出口。我打著戰和主人夫妻倆打完招呼后，立刻放下行李直沖進廁所！

沒想到，我進了廁所，卻好似那《紅樓夢》里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真是處處新奇，處處驚喜！

一打開門，原本蓋著的馬桶蓋馬上自動掀起。優美的音樂從一旁流淌而出，仿佛在安慰腹部那團跳躍焦灼的“火焰”。我的嘴驚訝得張大成“O”型，小心翼翼地踩過純白的地毯，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等待11月的馬桶圈給人一個冰冷的激靈。但，預想中的冷縮并沒有發生，因為馬桶圈竟然十分溫暖！

得到“解放”的我長舒出一口氣，開始觀察四周。馬桶正對著的墻上是一幅日式手工布貼畫，一邊如廁一邊欣賞竟頗有幾分情趣。可“正事”完畢后，“壞事”來了。這個廁所里，別說一卷手紙，連片紙巾都沒有！我頓時急得腦袋冒汗，總不能第一次到別人家，就讓主人送紙吧？太丟臉了！

正在抓耳撓腮之際，我突然撇到馬桶旁有一排按鈕，上面寫著“臀部清洗”字樣，頓時想之前聽過日本有一個專門洗屁股的神器，叫做“衛洗麗”。現在這種緊急情況，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試試再說！按下按鍵，一股溫暖的水流輕輕地噴過，那種美妙溫柔的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啊！接著，按下“暖風烘干”鍵，剛才還濕漉漉的屁股，頓時被烤得溫暖干燥……難怪日本人得痔瘡的概率是世界上最低的，多虧這款神器啊！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用那粗糙的手紙了！

站起來按下沖水，卻發現廁所并沒有可以洗手的地方。仔細觀察后，才發現，馬桶的水箱上有一個外置的水龍頭正在流水。我反應過來，那才是洗手的地方，人們將其設置在水箱上方，以便洗過手的水可以儲存在水箱中，以便沖洗馬桶作為二次利用。

我頓時愣住了。這小小的一方天地，竟然配置了這么多高科技、人性化的設備，這到底是廁所，還是進來放松的SPA室？腳底下純凈的白地毯，似乎在肯定我的回答。日本人對于廁所，傾灌了無數熱愛與智慧。這令我對日本廁所充滿了好奇。

后來，無論是留學還是旅行，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下意識地觀察廁所。我發現，即使是在人群最為密集的公共場所，廁所的潔凈度依然讓人不吝稱贊。

在日本高速服務區的廁所，地面擦得光亮，馬桶里沒有污穢物，也沒有異味，豪華得不像廁所，叫做現代美術館似乎更加貼切。更為人性的一點是，在日本上廁所，不靠運氣——在國內，人多的公共廁所，每個人都守在一個隔間外，一邊聞著臭味，一邊眼巴巴地等里面的人趕緊騰位置。萬一肚子鬧騰卻又碰到一個霸占戶，可真是倒十八輩子的霉！

在日本，廁所外面會有一個大顯示屏，標注出哪個隔間在用，哪個隔間空閑。大家都輕松地等待在廁所外，看到有空位，記住號碼，直接進入那個隔間即可，絕對不會發生“等你千遍不開門”的悲慘境遇。

更為奇妙的是，日本廁所還有一個特別貼心的小玩意，叫做“音姬”。它一般裝在馬桶旁的墻壁上，只要輕觸開關，它就會自動播放25秒鐘的流水樂聲。試想，在公廁里，吃壞了肚子的你一瀉千里時，絕不想隔壁的人聽到里面“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而“音姬”就是最貼心的尷尬消除器。

在日本時間長了，“廁所”這個詞在我心里，早已不是藏污納垢的代名詞。一提起它，我腦海里想到的是凈可照人的地面、淡淡的香氣，還有靈動的音樂。

廁所女神，保佑健康平安

公廁尚且整潔如此，自家的廁所自然是極盡龜毛之所能。日本人住家普遍狹小，面積計算單位無法用“平方米”，而是以“榻榻米”為量。然而，即便是住處面積不大，講究些的人家也會辟出兩個廁所，一個私用，另一個客用。

那個私用的廁所，一般來說，比主臥還要大。因為在日本，只要有條件的家庭，都會把廁所設計成四個部分，分別是洗手臺、馬桶間、更衣室、浴室。馬桶間只放一個馬桶，布置得宛如仙境，是一家人品位的集中體現。洗手臺可以洗手，也是化妝處。更衣室是脫衣服和洗衣服的地方。浴室則是淋浴、泡澡處。

在民宿住宿時，我每天都看到女主人麻美女士把廁所打掃得一塵不染。晚上吃完飯后，麻美的小女兒不是被老媽催著去“看書、做功課”，而是跟著媽媽屁股后，開始刷廁所。一邊刷，麻美女士還鼓勵女兒說：“把廁所打掃得越干凈，將來長大了會越漂亮！”

后來我才明白，原來在日本文化中，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女神叫做“廁神”。她不只美艷非凡，還主管生育和身體，所以日本家庭都會把廁所打掃得干干凈凈，這樣一家人身體才會健康，容貌會變得更加干凈漂亮。

一次，去一個同學小吉家做客，我在她家的廁所里竟然看到一個大書柜！頓時目瞪口呆，這到底是廁所呢，還是書房？更搞笑的是，書柜里除了漫畫外，還有大量的美食書籍。這讓我的下巴再次掉到了地上，日本人還真是搞笑，一邊清除腸胃，一邊又想象著口中的美食，很有點重口味啊！

同學小吉告訴我，他們全家人都喜歡呆在廁所里。特別是她那做銷售經理的老爸，每天累得跟老黃牛一樣，說只有坐在馬桶蓋才能找回人生的禪意，以此滿血復活。

顯然，在日本，廁所的最初功能早已被各種附加功能與儀式掩藏沖淡，它同時還是書房、香水陳列房、禪修室、款待貴客之道……以至于在日本一些地區，迄今還保留著一個風俗——一家人坐在廁所前的一張草席上，向廁神致意，每人吃一口飯，表示領受了廁神的恩賜。

教育孩子，從廁所抓起

之前看日本電視劇時，我總為家中的極其整潔而感到驚訝，桌子、地上沒有一絲灰塵，床單被套枕套每天都換，衣服每天都要洗熨，甚至一塊手絹，他們也要在熨衣板上熨得平平整整。這常讓我疑惑，電視劇也太能夸張了吧，有必要細致到這個程度嗎？

可在日本呆得久了，我才明白，細致，不是日本人刻意表現出來的，而是滲透到骨子里的情懷，尤其是表現在對孩子在廁所的教育上。

在日本，有一個神奇的“學校廁所研究會”，它的口號是“讓廁所充滿愛”！它會收集全國各個小學的意見反饋。只要有學校說自己的廁所舊了，需要修理或者升級時，研究會就會根據每個學校的情況，免費幫小學進行廁所改造。

這不賺錢反倒虧本的買賣，哪家公司會做？可日本人就這么做了。原因是，他們覺得臟的廁所對孩子們的身心健康非常不利。為了祖國的花朵，他們要讓孩子們在最臟的地方，都能體會到干凈，而不是恐懼與擔憂。此外，他們考慮到學校還是各個地區遭遇天災時的避難場所，萬一發生大地震，避難人群涌入學校時可能發生廁所擁擠狀況，所以有必要提早做好改善修整工作。

研究會還經常主辦一些與廁所有關的主題活動，例如組織孩子們參與廁所的設計，一起改善修整自己學校的廁所；另外還在開發“環保型廁所”，以力求最大限度地節約資源。

廁所還能環保？別不相信，在日本，所有的手紙都是用回收牛奶盒做的。許多日本小朋友在喝完牛奶后，都會按著虛線剪開、沖洗干凈、晾干，再投放到超市門口專用的牛奶盒回收箱中。日本的每個公廁，都會提供免費的廁紙，廁紙包裝上印著一行小字：這是用回收的電車車票做的。如此溫馨的提示，用起來一定克制，絕不會像扯哈達一樣浪費。日本小朋友如廁之際，還能接受環保理念的洗禮，可真是把細致做到了極點啊！

除了“學校廁所研究會”，日本還有一個與廁所有關的研究機構，叫“日本廁所研究所”，還研究“大便”。

有一次，我代替麻美去學校跟尤里香一起參加活動。沒想到，活動的主題竟然是：“大便？沒有什么好害羞的嘛！”這個標題夠讓人吃驚了，可更讓我想象不到的是，活動主辦方竟然還設計出一個“大便王子”！只見這位王子，頭戴“陀螺狀”的金色皇冠，身穿黃色上衣和披風，帥氣瀟灑地跳上臺，大聲地向臺下的孩子們大喊：“你們今天大便怎么樣？”

事后，我了解到，扮演“大便王子”的，是“日本廁所研究所”的代表理事加藤。從2007年開始，加藤和他的同事們開始創辦“大便教室”，到各所學校登門授課，對孩子們講解大便與人體健康的關系。他們帶領孩子們一起用黏土做各種形狀的不同“大便”，然后告訴孩子們：哪一種大便是健康的，哪一種不太健康，當出現過于干燥，或水分過多的不健康大便時，應該在飲食上注意些什么等等。

我們中國人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而日本人看來則是連“大便也從娃娃抓起”。讓人由衷地佩服日本人把細節處做到極致，以及對生活的無比熱愛。

在日本這么多年了，每每回國上廁所，我總是會感到難受，不只是因為其氣味和骯臟，還是因為在其中，根本沒有感受到關懷與細致入微的體貼，甚至我還經常發生上廁所總是忘記帶紙的尷尬，因為在日本，幾乎所有的廁所都有紙，所以我已經沒了上廁所帶紙的習慣……

希望在未來，無論走在中國的哪處，都能見到像日本這樣潔凈而先進的廁所。估計到那時候，我們廁所里或許也會貼一張告示，寫著“嚴禁在廁所用餐”。

編輯/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