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鎖鎖
賀之揚,我可能還是不愛你
文◎鎖鎖
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如果一個人,你花了很多年都沒辦法喜歡上他,那么,也別指望再花另外的很多年就能夠愛上他。
2012年,馮琛去了美國。
黎朵常常在半夜醒來后,給馮琛發短信。她憋著最后一點兒可憐的自尊,索求一份心安。但這場戀情的走向,卻越來越撲朔迷離。
不是說了嗎?異國戀就是,你住的地方下雨了,我很想問你有沒有帶傘,可不敢問。因為我怕你說出沒帶后,我又無能為力。就像現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馮琛,以緩慢的不易覺察的速度,從她的世界消失。
春天的黃昏,黎朵將自己淹沒在淮海路的人群里,去田子坊赴一場聚會。路過瑞金二路時,有大朵大朵的白玉蘭在空氣里散發著清香。心里有某種情緒噴薄欲出,她站在那兒,終于還是忍不住給馮琛發了短信:春天該多好,你倘若在場。
預料中的沒有回應。那種感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帶著深刻的絕望感。黎朵輕輕地嘆了口氣,惆悵得像個詩人。
隔著料理店的玻璃望去,在三五好友中黎朵意外地看到了賀之揚的身影。賀之揚也看到了她,朝她揮揮手,露出慣有的謙卑而明朗的笑容。等黎朵和賀之揚相見,好友們如往昔一樣嘩然。小眼睛、高個子的賀之揚,多了幾分成熟。他熱烈地看著她,眼波流轉,仿佛要滴出水來,兩道眉毛像是在翩翩起舞,完美地詮釋了眉飛色舞的含義。
黎朵有些恍惚。賀之揚的新工作定在上海。她端起酒杯,笑著說:“來,恭喜你邁入人生新階段。”說完,一飲而盡,心里有說不出的心酸。這是她在這座城市的第三年,人生和愛情,一起陷入困局。
午夜散場時,眾人非常默契地讓賀之揚送黎朵回家。深夜的上海,街上燈火通明,打開車窗,有微風拂過耳垂。身邊的賀之揚輕輕地問:“這些年,你還好嗎?”停頓了一秒后,又說:“我……我常常想起你。”
春風沉醉的夜晚,黎朵在這句話里,有些走神。
人人都知道,黎朵是賀之揚心里的日月。
少年時代的賀之揚,瘦得像能被風吹倒的竹竿,話很少。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里,黎朵覺得被這樣的男生喜歡,并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奈何,賀之揚一直站在遠處,將“喜歡”這件事經營得有聲有色。他不表白,她也就沒有拒絕他的機會。
這場暗戀,像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路過他們班,總有人對著她喊賀之揚的名字;有熱心女生,像推銷似的對她說賀之揚如何喜歡她,如何癡情;甚至有男生給她送來賀之揚寫在草稿紙上的情詩……外人急得火燒火燎,偏偏賀之揚本人不動聲色。
黎朵還記得那個傍晚,有個男生對她說了句過火的玩笑,一向溫和的賀之揚,像頭獵豹似地沖上去,和人家狠狠打了一架。他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愛意,只好用拳頭來維護自己心中的女神。那一瞬間,黎朵心里涌起輕輕淺淺的感動。可打完架,賀之揚還是什么都沒說。于是,她的那點兒感覺,就如潮水般慢慢退去。這種悶騷的男生,還真不是她的那杯茶。
之后上大學、工作,年華像是指尖的流沙,嘩啦啦地從身邊溜走。黎朵輾轉于不同的城市,一直到2009年留在了上海。情人節那天,空氣里都是蜜糖香,黎朵的心頭有淡淡的傷感。下午4點,她坐在18樓的格子間,將那點兒情緒極盡委婉地寫在簽名上:一個人的情人節。
可黎朵沒想到,傍晚從公司出來時,在樓下看到捧著玫瑰花的賀之揚。他看到她的簽名,搭高鐵從南京趕到上海。那幅畫面看起來,有點兒像是偶像劇。
那天,是賀之揚第一次對她表白,也是她第一次拒絕他。堅持8年又怎樣?在黎朵心里,愛情就應該一氣呵成,落筆成詩,而不是這樣磨磨唧唧的,拖得人耐心耗盡。黎朵總覺得,也許賀之揚并不是多愛她,自己更像是扎根于這個男人青春期的未了情結。而情結這種東西,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
那天,賀之揚極其沮喪地回了南京。
而同年秋天,黎朵遇見了馮琛。
馮琛身上,有很多黎朵迷戀的地方。平時,他是社會精英,穿著精致的西裝,出入上海的高檔寫字樓。假期,他游走于大街小巷,灑脫不羈地拍攝光怪陸離的人生。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容易的事情。
他們有過珍珠般璀璨的時光,兩人約著去拍弄堂里的小貓、淮海路的梧桐,累了就找間咖啡館坐下來……直到后來,馮琛出了國。
有個叫劉瑜的作家,曾這樣形容上海的秋天:陰冷干燥,風刮得悲傷一茬一茬地瘋長。但黎朵覺得讓人悲傷的,從來不是天氣。如果說2009年秋天,黎朵與春天邂逅;那么2012年秋天,黎朵的心里下了一場雪。
因為馮琛越來越猶疑的語氣,黎朵買了一張飛往太平洋彼岸的機票。在那兒,她親眼目睹馮琛和另一個姑娘在一起。馮琛承諾會和那姑娘分手,黎朵選擇了原諒。
張小嫻說,有時候,我們愿意原諒一個人,并不是我們真的愿意原諒他,而是我們不想失去他,唯有假裝原諒他。
馮琛的身上,承載著黎朵對愛情的所有憧憬,她不想失去他。但重新建立對一個人的信任,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假裝原諒的過程,比演戲還要辛苦。午夜夢回時分,黎朵常常覺得心有余悸,筋疲力盡。
那段日子,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賀之揚。KTV里,黎朵聲嘶力竭地唱:“若不是因為愛著你,怎會不經意就嘆息……”吼完第10首歌,她站在上海的街頭,打了越洋電話,宣布一切over。心里卻像是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雪,有鈍鈍的疼。
之后的一兩年,賀之揚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最近,其實也是最遠。黎朵的心里設置了一個安全距離,她只肯享受這個男人在安全范圍內的好。
賀之揚并沒有迫切地找黎朵要一個答案,他不緊不慢,從容不迫,看起來并不著急。他的癡情守候,再次征服了黎朵周圍的所有人。
2015年春天,過完29歲生日,黎朵在閨蜜的慫恿下,嘗試和賀之揚交往。可是,和他在一起,總覺得少了點兒什么。閨蜜說,你都這年紀了,就不要再挑啦。
周末,賀之揚邀她去看車展。因為藏著一點兒小心思,黎朵有些心不在焉。這一年,上海車展取消車模。走在喧囂的人群里,黎朵開玩笑說:“看不到美女,是不是很遺憾?”賀之揚嘿嘿地笑,然后很認真地回:“最好看的姑娘就在我身旁,何來遺憾?”
黎朵的心里,有種突如其來的踏實。被一個人珍視的感覺,像一顆糖含在嘴里,有淡淡的甜味兒。黎朵知道,賀之揚始終是最讓她心安的那一個。
那天吃完晚飯,賀之揚送她到小區樓下,黎朵第一次主動說:“要不要上來喝杯水?”
后來的畫面,讓黎朵有一生一世的錯覺:她在衛生間洗衣服,賀之揚在客廳看球賽,他們隨口聊著往事,像極了戀愛多年的情侶。
兩人在地板上席地而坐,電臺里放著一首老歌。掛在陽臺上的衣服,滴水的聲音很輕,仿佛雨打窗檐。氛圍實在太好,兩個人仿佛同時受到蠱惑,只有借助一個吻,才算不辜負這番良辰美景。
可是,當賀之揚那張熟悉的臉一點點湊到跟前,一個吻就要落下來的時候,黎朵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跳居然沒有加速,也沒有頭暈臉熱的感覺。仿佛突然從一場夢中驚醒,她歪過頭,抱歉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賀之揚,我可能還是不愛你。不愛的話,連一個吻都沒辦法敷衍自己。
一切戛然而止。
賀之揚看起來比她還要無所適從,他反復說著對不起,然后像個犯錯的小孩兒,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落荒而逃。
3個月后,黎朵收到賀之揚的一條微信:“最后一次對你說晚安了,黎朵。照顧好自己,我們……我們就到這兒吧。”黎朵看著窗外,長長地吁了口氣。嗯,我們就到這兒。不開始,是對彼此最大的留情。她想了想,回了一條微信:“謝謝你,賀之揚。”謝謝賀之揚,曾不遺余力地珍視過她。但從此之后,他們都應該有新的開始。
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如果一個人,你花了很多年都沒辦法喜歡上他,那么,也別指望再花另外的很多年就能夠愛上他。
編輯/徐金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