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專家

姚人杰

根據美國小說家及編劇亨利.斯萊薩（1927-2002）的同名短篇小說改寫。斯萊薩畢生創作了數百則短篇小說，情節曲折諷刺，結局出人意料，許多被翻拍成了影視劇。

上門生意

奧林·默恩斯是個記憶專家，他見過某張臉或某個名字便能牢牢記住，他能報出世界各國首都的名字，甚至還說得出委內瑞拉歷史上的平均年度降雨量。

一直以來，奧林靠開設記憶術培訓班謀生。生意好的時候，學生有二三十個。然而，隨著經濟不景氣，奧林的生意越來越難做，學生越來越少，教室也搬到了舊城區的一間小破屋子里。

此刻，奧林獨自坐在教室里。最近生意清淡，他和女友佩內洛普又鬧翻了，這兩件事讓他非常苦惱。

佩內洛普是個很漂亮的女孩，但腦子卻很健忘，什么也記不住。因為健忘，她一年內丟掉了四份工作。后來，她在報紙上看到奧林的記憶術課程廣告，立刻報名參加。

奧林在課堂上第一眼見到佩內洛普，就被這個女孩迷住了。盡管兩人年紀懸殊，奧林又其貌不揚，但佩內洛普被奧林的才華打動，很快就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前天是佩內洛普24歲生日，奧林帶著生日禮物去了她家，結果卻大吵了一架。佩內洛普嫌棄奧林現在變窮了，連鉆石戒指都送不起。鬧到最后，佩內洛普提出了分手。

奧林正在苦惱，門鈴突然響了。一直到第三聲門鈴響，他才反應過來，起身去開門。

按門鈴的是個男子。奧林出于習慣，仔細瞅了瞅那張臉：突出的眉毛，帶了一條傷疤的方下巴，薄嘴唇，淡黃色的眼睛，游移不定的眼神。奧林感覺，自己應該在哪兒見過這個男子，還記得他的名字。雖然不知道原因，可他覺得，這男子名叫摩根·克雷布斯。

男子開始自我介紹：“奧林先生，我在報上看到你登的廣告，找到這兒來了。對了，我名叫邁克·金斯頓。”

男子報出的名字讓奧林一下子懵了：難道繼事業陷入低谷、戀情失敗之后，自己的記憶力也出了問題？可困惑歸困惑，客人還是要招呼。奧林說道：“你好，請進吧。”

男子踏進房間，徑直走向窗口。這時，奧林忽然想明白了。這個金斯頓肯定使用了化名，而且這并不奇怪，因為奧林想起來，自己是在通緝令和報紙上見過這個男子的照片，當時照片下印著“摩根·克雷布斯”。

盡管這個男子的到來讓奧林感到緊張不安，可他不想放棄這筆生意，畢竟，他已經有好幾個禮拜沒招到學生了。奧林問道：“你是不是想上記憶力培訓班？”

金斯頓說道：“不，我想讓你幫我記起兩串數字。我覺得，一個記憶專家或許知道如何幫助我。我的想法沒錯吧？”

奧林回答：“金斯頓先生，我的培訓班是教大家開發記憶力，如何運用聯想法記憶。要不，你跟我說說詳細情況，我看能不能幫你？”

于是，男子敘述起來。兩天前，這位自稱金斯頓的男子在火車站的新式寄物柜存了一樣物品。那種寄物柜不用鑰匙，而是用密碼鎖。寄物者會拿到一張寫有寄物柜號碼和開鎖密碼的小票。結果，金斯頓不小心弄丟了小票，忘記了號碼和密碼，無法取出物品，于是想讓奧林幫他記起數字。

奧林建議道：“你可以找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幫忙啊？”

金斯頓說：“我不能那么做。我得回憶起那兩串數字，把我的物品從寄物柜里取出來。我想讓你幫我記起數字，明白嗎？”

奧林這時已經明白了，顯然，在金斯頓眼中，那件物品極有價值，也見不得光。奧林謹慎地回答：“我吃不準自己的技術能不能幫你。”

金斯頓連忙說：“不管成不成功，我都會付你錢。我現在就付你一千五百美元，如果你幫我記起那些數字，我會再給你一筆錢。”

奧林最終答應了：“好吧，我試一試。”

兩人約定，金斯頓第二天上午再來，記憶恢復從那時正式開始。

數字難記

之后的幾天里，奧林用了好幾種辦法，試圖讓金斯頓記起寄物柜號碼和開鎖密碼。

首先，奧林讓金斯頓運用聯想的辦法，仔細回憶那天的情形。結果只是弄清楚金斯頓放進寄物柜的是一只黑色的手提箱。后來，奧林使用了數字聯想測試法，由他念誦一串串數字，希望能喚起金斯頓的記憶，也毫無用處。奧林又和金斯頓一起去火車站，試圖再現當時的情形，可金斯頓就是記不起來。

感情這邊，奧林使出渾身解數想挽回佩內洛普，也不管用。佩內洛普換了工作，去一家連鎖藥房，當了老板的私人秘書。當奧林聽到佩內洛普形容新老板對她如何之好時，奧林只感到妒火直燒。

奧林需要找到法子來讓佩內洛普回心轉意。他不禁想到，如果他能賺到很多錢，他和佩內洛普肯定還會像以前一樣甜蜜。

該從哪兒弄錢呢？

突然間，奧林想到了金斯頓的那只黑色手提箱。黑幫人士最喜歡用那種箱子來裝大筆現金了。金斯頓那么急迫地想拿回箱子，卻又不肯向火車站工作人員求助，這事肯定不簡單！

奧林似乎見到了挽回女友的希望。關鍵就在那只神秘的黑色手提箱，奧林一定要讓金斯頓記起那兩串數字。

于是，奧林瀏覽起關于記憶的論文和專著，希望找到恢復記憶的辦法。當他讀到弗洛伊德關于無意識理論的著作時，突然有了思路。不管背后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原因，總之金斯頓是下意識地不愿記起那兩串數字。

奧林要做的，是打破金斯頓建立起來的心理屏障！

奧林不是心理分析學家，不會催眠，該用什么方法讓金斯頓乖乖合作呢？

奧林靈機一動，有了主意，用藥物！

奧林曾經當過兵，在部隊服役時，他是個醫務兵。奧林知道，麻醉藥“硫噴妥鈉”常被用作“吐真劑”來審問俘虜。這種藥并不難搞到，佩內洛普不是在藥房工作嗎？藥房里肯定就有。

于是，奧林聯絡了佩內洛普，給她寫下藥名，讓她從藥房內偷偷弄出點硫噴妥鈉，并對佩內洛普解釋說，這是為了幫助一個學生記起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最后一招

佩內洛普成功地弄來了硫噴妥鈉，奧林開始實施計劃。

奧林向金斯頓提出用藥物來幫助恢復記憶。盡管金斯頓討厭打針，最終奧林還是說服了他。

奧林給金斯頓打了一針硫噴妥鈉后，金斯頓先是昏睡過去，接著身體動彈了一下，嘴里開始不住地念叨著“警官，不是我干的”。

奧林見狀，對金斯頓喊了聲：“摩根·克雷布斯！你聽我說！”

金斯頓就像在說夢話一樣回答道：“怎么了？你想要干嗎？”

奧林問道：“我想讓你回憶起一些事。摩根·克雷布斯，你記得自己拿著一只黑色手提箱，走進火車站的那天嗎？”

“記得。”

“你要處理掉那只手提箱，因為你知道警察在步步緊逼。你走向寄物柜，把硬幣塞進投幣口，接著把手提箱放進柜子里。對吧？”

“是啊。我要處理掉箱子，警察在追我！”

“你取走了小票，又扔掉了小票，沒錯吧？”

“對。”

“這表示你把小票上的數字都記住了，對吧？”

就這樣，在藥物的幫助下，奧林從這位實際名叫摩根·克雷布斯的男子口中，一問一答地套問出了寄物柜的號碼5011和密碼225。

終于成功了！奧林喜不自禁，仿佛放在黑色手提箱中的巨款已經到手。

奧林當即打電話給佩內洛普，把整件事對她和盤托出，還讓她今晚在家等著自己送來的意外驚喜。奧林打算取出手提箱里的錢后，立刻去珠寶店買一枚大大的鉆戒。

過了一會兒，金斯頓醒來了。奧林遺憾地告訴他，最后一招也失敗了，自己實在幫不了他。聽到這種結果，金斯頓整個人都蔫了。

金斯頓離開后，奧林在家里喬裝打扮一番，就低調地出門了。

當天晚上，佩內洛普在家里沒有等來奧林上門，卻等來了警察。

當警察把消息告訴佩內洛普后，佩內洛普嗚咽地說道：“奧林怎么可能碰上這種事？”

警察問道：“小姐，我們覺得也許你能解釋整件事。你知道他為什么要去打開那只寄物柜，又打開里面的手提箱？”

佩內洛普抽噎道：“那是他一名學生的寄物柜，學生的名字好像叫克雷布……”

“摩根·克雷布斯？”

佩內洛普答道：“對，就是這個名字。他的那只手提箱里到底裝了什么？”

警察說道：“真遺憾，你男朋友沒有記起克雷布斯的真正底細。要是他記起來了，也就不會在火車站被炸得粉碎了。你知道報紙的報道里稱呼摩根·克雷布斯什么名字嗎？”

佩內洛普抽泣著問：“稱呼他什么？”

警察說：“瘋狂炸彈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