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靜怡(臺灣)
我心目中的雁翼先生
◎涂靜怡(臺灣)
1991年12月,應大陸雁翼先生之邀,第一次訪問大陸,其內心是恐懼和不安。因早期所受的教育,一直以來也只灌輸我們一種負面和敵對的觀念。我不敢一個人冒然應約前往,于是,便邀約《秋水》社長雪柔和東北荒島、張真作保護。雁翼陪伴我們武漢三天之行,親切而自然。上海愉快活動之后,我們在蘇州結拜為義兄妹。雁翼成了我們敬愛的大哥,我是大姐,荒島是老三,雪柔排行第四,張真最年輕成了我們的小弟。我們還買了五件同款棗紅色棉夾克在杭州拍下此行最經典的合影。
十天多彩多姿的「大陸行」,讓我大開眼界,不但看的多,感受也深。而最最令我感動的,不單單是大陸美麗的山河,以及名勝古跡。也不是與每一位初次見面的大陸詩友,那種互動的真誠和感覺到他們滿滿的熱情。而是,通信三年,時時刻刻都不忘對我「呼喚」,催促我,快快來大陸,說“美好的山河,等你來寫詩,激勵我踏上「中國土地」的雁翼先生。
沒有他,我怎敢拋下手邊的工作,不顧當時公務人員還沒有開放,可以赴大陸的禁令,毅然決然地奔向那塊「陌生又親密的土地」。
沒有他暗中的推薦,我的詩集《秋箋》不會在廣州著名的《花城出版社》出版,讓我有機會第一次拿到一大筆(那個年代的好幾千元)人民幣的版稅,那在臺灣是不可能的事。盡管《秋箋》在臺北也有再版,但不如《花城出版社》的總編輯楊光治先生親口對我說的,第一版就印了一萬四千冊,一年內連續再版十多次,曾一度造成讀者瘋狂搶購的熱潮,聽說還出現了盜版,真的不可思議。
一切的一切,如果沒有雁翼先生默默地提攜,一九九三年我的另一本詩集《畫夢》,雪柔的《春天在旅行》以及《秋水詩選―――盈盈秋水》,也不會在北京大學的民族學院出版社出版。也不會被出版社邀請到學校去當作者“現場售書簽名”活動,與二百多位排隊購買我們書的學生近距離的接觸,像臺灣歌星的簽唱會那樣,受到歡迎。
在我的心目中,雁翼先生是一位胸襟寬廣,喜歡幫助朋友,才情洋溢的詩人。他雖不是學院派出身,但他勤于閱讀,勤于創作,詩、散文、小說、劇本、評論,都難不倒他。他的生活經驗豐富,思路敏捷,什么樣的題材都可以入詩,因而一直受到讀者的喜愛,大陸詩評家執筆為他寫過評論的有艾青、公木、錢光培、柯崗、匡漢等三十多位。臺灣的墨人、文曉村、藍云、麥穗,香港的丁平、張詩劍,新加坡的原甸,澳洲的黃雍廉,泰國的岺南人等等,都評過他的作品。由于他在創作上的杰出表現,英國劍橋國際名人傳記中心還特別頒發“世界卓有成就的文學家”證書給他。
其實,雁翼先生并不富有,相反地,還很窮。但他肯提攜晚輩,時時不忘付出愛心,對誰都很友善,從不擺架子。他曾為了使愛詩的人多一個園地發表作品,不惜傾其所有,不斷地在辦刊物。《黃河春秋》、《世界華文》、《黃河詩刊》,都讓他投入了許多的心血。他對《秋水》的好,直接促成了一九九三年我和同仁們在“北京大學”和“西安統計學院”,為《秋水》的創刊二十周年慶,打開到大陸去舉辦“詩友會”的大門。
歲月緩緩在向前推移,屬于雁翼先生的“文學輝煌記事”,絕非我這支笨拙的筆,所能描述于萬一。
生命的拼圖,在時光不留情的奔流中,也已漸漸褪色,甚至一塊塊剝落,再也找不到二十年前的模樣和感覺。而對《秋水》和我都照顧有加的雁翼大哥,已于2009年10月3日病逝于成都寓所,離開他最愛的詩。追憶他生前(2009年6月8日),因已得知《秋水》辦到一六0期就要??挠嵪ⅲ€特別寫信來勸說,希望我能找到接班人,讓秋水長流。
然而,五個因詩結緣為義兄妹的人,此刻分散各方,張真因健康出了問題,不再寫詩了;雪柔滯留大陸繼續追逐她的夢想,已經很少回到臺灣。而荒島有了夢夕和飛白,仿佛早就忘了他曾經那么愛過詩,很少會自動和我聯絡。
一切都在改變中,包括大陸的經濟,包括愛詩人的心。回首過往,走筆至此,抬頭仰望窗外,冬日灰濛濛的天空,我心悵然。(選自涂靜怡著《秋水四十年》臺灣2015年5月4日增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