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松濤

◎許亮生

秋日松濤

◎許亮生

我小時候在外婆家泮野村度過整個小學時代，那是一個落在丘陵之中的美麗村莊，山上沒有柴可砍，那些被風吹落的松針就成了最佳的燃料。松針剛落地時是綠中泛黃的，太陽一照，漫山遍野的松林下全是金黃一片。采集這些松針當柴燒就成為村子里流行的雜活，且有個好聽的別稱“耙萩”。禮拜六禮拜日上午我必去山上耙萩，在日落西山時背著滿滿一大籮筐松針，像只蝸牛緩慢的踏著崎嶇的小山道回家。

泮野村的山非常秀麗，遠看形同盆景，近看山上全是清一色的馬尾松。有風來時，滿山的松樹都在隨風搖曳、歌唱，形成一陣陣聲勢浩大的松濤，有一種說不出的壯美。

我在山上耙萩勞累了，就躺在有著松油幽香的山地上歇息、聆聽松濤。當然，秋天的松濤會特別動聽，從閩江?？诖捣鞫鴣淼暮ｏL帶點咸濕氣味，一陣陣非常的強勁且經(jīng)久不衰，海風揚起我的頭發(fā)撩起我的襯衫，涼爽無比，南方的暑氣因而被風吹得蕩然無存。

一邊聆聽松濤，一邊看著滿山松樹隨風婆娑搖擺，就仿佛看到一群綠衣舞者隨著音樂跳舞。松枝或上或下、時左時右的搖蕩，舞姿多變，陣風打在松樹樹冠上，反彈出怪怪的聲音，那么多的松樹與風碰撞便形成了壯美的松濤。我很難用什么象聲詞來形容松濤，多數(shù)情況下是一陣緊接一陣的狂呼尖嘯，不用心欣賞感覺不到松濤的細節(jié)。由于我常常躺著聆聽，漸漸品出了松濤的微妙，我發(fā)現(xiàn)松濤是喜怒無常的：有時呼嚕嚕的像個漢字在發(fā)怒，有時像個女人在尖叫，有時各種聲音融合成嘩嘩的“笑聲”，有時居然像有人在哭，而且哭得相當悲傷凄慘，或許這就是山的本質(zhì)，山也有靈魂，似乎山在四季的流轉(zhuǎn)中所經(jīng)歷的炎涼統(tǒng)統(tǒng)都憑借松濤發(fā)泄了出來。

松濤在澎湃，那些我渴望的松針便紛紛落英凋零而下，一針針、一簇簇的飄落，偶爾也會夾雜著幾顆可愛的“松蛋”落下，我剛耙過萩的山體才露出光亮的泥土，很快又被新鮮的松針所覆蓋。我為擁有這不斷下落的松萩而高興，今天耙滿一籮筐，下個禮拜還有永遠耙不完的松針。

秋日里的海風特別多情，天天無休止的吹拂，比起夏季要來得猛烈，因此，泮野村每一座山都是松濤陣陣，整片山所營造的松濤就有了巨大的震撼力，甚至在山下的村莊里也可以隱約聽到山上的尖嘯。在勁風的推送下，松濤從這山涌向那山，一路沿著連綿不斷的山脈傳遞下去，仿佛是鄉(xiāng)間一場浩大無比的交響樂，仿佛給缺柴的村民們送來一個金秋耙萩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