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平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浙江寧波,315211)
關于當代鄉鎮志編修的思考
沈松平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浙江寧波,315211)
鄉鎮志在今天仍有其編修的現實意義,完全在于它具有省、市、縣志所不可替代的保存史料的功能,即記述鄉鎮的內容比較微觀而具體,可彌補省、市、縣志記載的不足,因此在編修中應遵循不照搬市、縣志體例,以微觀記述為主,突出地方特色等原則。而2014年底啟動的《中國名鎮志叢書》既秉承了鄉鎮志編修的本意,同時在形式上有所創新,是拓展讀志用志、服務社會途徑,探索地方志價值實現形式的一大創舉。
鄉鎮志;《中國名鎮志叢書》;編修方法
鄉鎮志是以一鄉、一鎮為記述范圍或相當于鄉、鎮一級的縣以下某區域的志書,是方志大家族中的重要成員。據大多數人的看法,鄉鎮志始于宋代,常棠所撰的浙江省海鹽縣《澉水志》應是我國最早的鄉鎮志。宋代所修的鄉鎮志共有4部,即常棠的《澉水志》、梅堯臣的《青龍雜志》、沈平的《烏青記》和張即之的《桃源志》,元代所修鄉鎮志僅有豐灼的《三茅山志》(三茅山,此處代指鄉名,在今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而這5部鄉鎮志中,除《澉水志》外,余皆亡佚。至明、清兩代,鄉鎮志漸多,尤以清代為盛,朱士嘉在《中國地方志綜錄》“序”中說:“至清則自省府廳州縣外,并鄉鎮亦多有志,開歷代未有之記錄”[1]朱士嘉.中國地方志綜錄[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據統計,明代編纂的鄉鎮志有53種,今存16種;清代纂修的鄉鎮志有318種,今存208種[2]黃葦,等.方志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3:736.。民國時期編修的鄉鎮志現存計54種[3]黃燕生.中國歷代方志概述[M]//來新夏.中國地方志綜錄(1949-1987).合肥:黃山書社,1988:436.。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鄉鎮成為我國行政區劃中的一級政區,也是最基層的一級政權組織。雖然國家僅規定省(直轄市、自治區)、市(地區、自治州、盟)、縣(市、自治縣、旗、區)三級修志,但鄉鎮志的編修也很普遍,特別是在經濟比較發達的沿海地區,撰修了不少的鄉鎮志,據中國地方志指導小組辦公室的統計,截至2013年12月,全國共編修鄉鎮村志、街道社區志4090部,[4]中國地方志指導小組辦公室.2013年度全國地方志系統工作進展情況統計[J].中國方志通訊,2014(19):9.這樣的發展速度是清代和民國時期望塵莫及的。毋庸置疑,鄉鎮志的興修與地域經濟的繁榮息息相關。明清時期,我國鄉鎮志數量大增,且主要分布在江南地區,這一現象與南宋以來江南商品經濟發展促進村鎮勃興有關。清乾嘉時期的學者洪亮吉在論及黎里鎮修鎮志時說:“黎里為吳江縣一鎮,今其土壤之富庶,民居之稠密,于西北可比大縣,于東南則中、下縣或有不及焉。民居戶籍既繁,則風氣亦日開,文采亦日盛,人物軒冕亦遂擅于東南,推之而園亭、祠宇、藝文、金石皆可各立一門,此而不及今條記之,則后此者將何所考焉?”[1][清]徐達源.黎里志[M]//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12.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111.同樣道理,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我國鄉鎮志編修進入高峰期,導源于80年代中期以來鄉鎮企業的異軍突起和90年代我國城市化的迅猛發展。但是,在如何編修鄉鎮志的問題上,還存在著諸多不同的看法,本文擬對我國鄉鎮志編修作一歷史思考,進而探討當代鄉鎮志的編修方法,誠望行家斧正賜教。
舊鄉鎮志有不平衡性、區劃性不明顯、私纂性、資料性的特點,所以編纂體例相對比較自由,不拘一格,并無定型體例,大致可以分為3類:一是套用州、縣志的體例,如清《黎里續志》提出:“里志與縣志、府志體例悉同,僅異詳略”[2][清]蔡丙圻.黎里續志[M]//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12.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315.。民國年間修的《黃埭志》也認為:“以鄉為縣治分區,體例當從縣志”[3]朱福熙,等修.程錦熙纂.黃埭志[M]//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7.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555.。二是仿圖經的體例,以記述地理方面內容為主,如清咸豐年間黃醇的《甘棠小志》。三是主張鄉鎮志無定例,由編者自定,編纂體例不必同于府、縣志,如清嘉慶年間焦循編撰的《北里小志》,有敘六、記十、傳二十一、書事八、家述二,共47篇,別具一格,其中“家述”還記載了作者焦循的家譜。清《南翔鎮志》僅分疆里、營建、小學、職官、選舉、人物、藝文、雜志等類,其《凡例》聲稱:“賦役、戶口、保甲、鄉約,概不載,恐等于邑志也”[4][清]張承先.南翔鎮志[M].程攸熙訂正.//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3.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454,457.,又卷一稱:“鎮,非州縣比也,不得稱疆域”[5][清]張承先.南翔鎮志[M].程攸熙訂正.//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3.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454,457.。
新編鄉鎮志較舊鄉鎮志,其非區劃性、私纂性的特點已不復存在,與省、市、縣(區)志一樣,具有區劃性和官修性。鄉鎮現在已成為我國最基層的一級行政政區,其行政區劃十分明確,新編鄉鎮志的記述地域范圍也以本轄區為限,不再“越境而書”。有些內容事涉他鄉他鎮,也只是在建置沿革和橫向經濟聯合方面提及。鄉鎮志的編修雖不在國家計劃之列,但我國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編修鄉鎮新志以來,都是由鄉、鎮政府出面主修,由各鄉鎮的黨政主要領導掛帥,成立修志領導小組,下設編志組負責編纂,也是黨委領導、政府主持,屬于官修,靠私纂而成的鄉鎮志極少見到。故新編鄉鎮志較舊鄉鎮志在體例、篇目設計上減少了隨意性,總的傾向是接近市、縣志,幾乎完全套用了市、縣級志書的框架結構、篇目設置,讀來有千人一面之嫌。如江蘇省蘇州市《勝浦鎮志》除概述、大事記外,分6編32章:鎮域(境域隸屬、境域四至、行政區劃、鎮村居民委員會、自然環境、鎮村建設、動遷安置),經濟(農業、多種經營、水利、工業、商業、交通郵電、經濟管理),政治(中國共產黨勝浦地方組織、人民代表大會、政府機構、經濟組織、群眾團體、民政勞動、治安司法軍事),文化(群眾文化、教育、衛生體育),居民(人口、人民生活、宗教信仰、方言熟語、民風民俗),人物(人物傳略、人物名錄、先進集體名錄)。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義橋鎮志》除概述、大事記外,志書主體分自然環境與鎮村建制、姓氏人口、土地、交通、商業、農業(含水利)、工業、財稅金融、鎮村建設、黨派群團、基層政權組織、軍事治安司法、教育科技衛生、文化廣播電視名勝、社會生活(含民政、社會保障、風俗、宗教)、人物共16篇,志末設叢錄(含方言)。究其原因,是因為縣級志書修完后指導鄉鎮志編修時“駕輕就熟”的緣故,也有一部分是因編修縣級志書需鄉鎮提供資料,造成同步修志的緣故。但如此一來帶來了一個很大的弊病,就是新編鄉鎮志的篇目往往失之于繁,特色不能彰顯,甚至因為受到(市、縣志)篇目結構的限制,有些微觀資料不能入志,詳市、縣志之所略,從而失去了編修鄉鎮志的本意。
鄉鎮志在國家并不提倡的情況下仍有其編修的現實意義,并在方志大家族中擁有一席之地,完全在于它具有省、市、縣志所不可替代的保存重要史料的功能。就鄉鎮而言,雖然其情況在所屬縣志、市志乃至省志中都會提到,但那只是一筆帶過,因為省、市、縣志記述的層次比較高,對于鄉鎮一級的記述只能在志書的政區編或鄉鎮編略作概括,語焉不詳,而鄉鎮志記述的地域范圍相對較小,記述鄉鎮的內容往往比較微觀而具體,可彌補省、市、縣志記載的不足,這是鄉鎮志存在的本意,它決定了與省、市、縣志的編修決不是簡單地重復。誠如常棠在《澉水志》序中所說:“郡有《嘉禾志》,邑有《武原志》,其載澉水之事則甚略焉,使不討論聞見,綴輯成編,則何以示一鎮之指掌?”[1][宋]常棠.澉水志·羅叔韶序[M]//海鹽縣史志辦公室.海鹽縣檔案局.澉水志四種.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清代溫汝能在《龍山鄉志》序中也說:“郡之視邑,猶邑之視鄉。郡不能專而詳,必有待于邑,邑亦不能專而詳,不又有待于鄉耶!”[2][清]溫汝能.龍山鄉志[M]//中國地方志集成·鄉鎮志專輯:31.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13-14.因此,在編修鄉鎮志中,其保存史料是第一位的,此外,也要考慮到鄉鎮區別于市、縣的特點,如鄉鎮的管轄范圍較小,事項必不如市、縣那樣齊全等等。綜合以上因素,我們認為,編修鄉鎮志,應遵循不照搬市、縣志體例,以微觀記述為主,突出地方特色等原則。
(一)鄉鎮志的編修不能照搬市、縣志體例
鄉鎮的管轄范圍較小,事項未必齊全,因而在體例上不應落入市、縣志框架的窠臼,面面俱到,否則會出現類目空洞無物,照搬市、縣志內容的現象。應該根據鄉鎮的實際情況來確定體例和安排篇目,鄉鎮的內容多的可獨立成篇,沒有事項或內容少的,則或并或略,可以不單獨設章立節,以防止把大量共性資料濫竽充數,造成與市、縣志內容大量重復。比如,鄉鎮范圍大者不過近百平方公里,小者僅數十平方公里,方位(經緯度)、地質、地貌、氣候、水文、動植物、自然災害、方言等門類,其內容與縣志記述無異,并沒有本鄉鎮的資料,如果生搬硬套縣志篇目,那就只能取縣志的資料來鋪陳,實不足取。事實上,這樣的門類完全可以省略。又比如,縣志中一般都設有“民主黨派”一章,而有的鄉鎮只有一二個民主黨派黨員,這就不必也設專章記述了。還有,縣志中的政協、文聯、僑聯等組織,以及檢察、審判等機構,鄉鎮志中同樣沒有必要設專章記述。有些篇目因內容單一,資料又少,可以相對集中。如“交通”“郵電”等可以同供電、供水、排水、道路、橋梁、住宅、綠化、環衛等放在“鎮區建設”中集中記述。再有,志書中許多具有共性的內容,諸如政治體制,組織機構,貫徹黨和政府的各項方針、政策等內容,省志、市志、縣志都記了,鄉鎮志就沒有必要再記,因此,鄉鎮志中有關黨、政、群團、軍事等具有共性的篇目應該予以壓縮和合并。重慶永川市《陳食鎮志》就沒有照搬縣志篇目,而是從鎮情出發謀篇布局。全志除設概述、大事記與人物、雜錄外,共設地理、政治、經濟、文化4類(編)25章。其中,經濟類所設“農業”章為“大農業”,包括種植、養殖、林、牧、漁及水利、農機等內容;不單設工業、商業章,而設“工商企業”章,同時還設置了鄉鎮企業、供銷合作社、金融等章。可見,編纂者是從當地農村經濟的特點來考慮篇目設置的。
(二)鄉鎮志的編寫必須以微觀資料的記述為主,詳市、縣志之所略
鄉鎮志立足于方志大家族的根本,是能否提供市、縣志記載以外的資料,資料是否豐富翔實,這是鄉鎮志成敗的關鍵所在,因此兩者在記述范圍和記述重點上是有所分工或有所側重的。市、縣志是對全市、全縣總體情況的記載和概述,由于體例和篇幅的限制,只能收錄比較重要的內容和進行粗線條式的概述,對其他一般性的內容則無法詳細羅列敘述。而鄉鎮志恰好可以在一般性內容上詳列和詳述,尤其是重點記載市、縣志中沒有記載或記得語焉不詳的資料,起到深化、補充市、縣志的作用,做到市、縣志缺載我來補,市、縣志記略我記詳。以宏觀、中觀、微觀論,省志宜于宏觀記述,市、縣志宜于中觀記述,鄉鎮志則宜于微觀記述。章學誠曾說,“地近則易核,時近則跡真”[1][清]章學誠.文史通義校注[M].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0:843.。鄉鎮志在微觀記述上有其自身獨特的優點,如鄉鎮管轄的地域范圍較小、人口不多,調查、采訪比較方便,鄉鎮志的編纂者大多是本地人,對家鄉情況比較熟悉,所記史實也多為親身經歷,鄉鎮中人與人之間有著非族則親的血緣關系,有比城市緊密得多的地緣關系和業緣關系,相互知根知底,所以從理論上來說,鄉鎮志的記事可以做到具體翔實,真切實在,少有隱諱和曲筆,即使文獻資料中發現錯誤也容易糾正。因此,編寫鄉鎮志,在資料選擇上要以細取勝,以深見長,要抓“芝麻”“細節”,不論是記事,還是記物、記人,都應具體、翔實、典型。鄉鎮志也唯有細微、翔實、典型,方能補市、縣志的不足,才更具存史研究的價值,這是鄉鎮志編纂者應該遵循的基本指導原則之一,也是鄉鎮志定位的具體表現形式之一。如清代上海《法華鄉志》記載徐光啟的事跡十分翔實,比同時代的《上海縣志》《松江府志》詳細得多。重慶永川市《陳食鎮志》“人口”章記載明清外來人口情況,以遷入時間、獲地方式、插占為業者占地情況、出發地區、遷徙原因等目,分項按家族姓氏記述,記述相當具體、明確,這是其他志書難以見到的。《十里長街——坎墩》則在《鄉風民情》篇記錄了同治九年(1870)詩人胡杰人代本地人沈其常為無力成婚而求助所撰的《沈其常助婚知啟》[2]方柏令.十里長街——坎墩[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6:191.,使后人知道百余年前坎墩鎮曾有助婚風習,成為我們研究近代社會史的稀有資料。就內容而言,鄉鎮志記載的重點不應是全國帶共性的事情,而是貼近普通老百姓的事情,是檔案資料中難以找到的資料。比如市場上的集市貿易,農村中紡紗織布的興衰,小鎮上的茶館店、手工藝品的特色,尋常百姓的收支來源和去向,鄉村的風土人情,或者發生在農村中的新鮮事物等。又如改革開放以后農民工進城,農村是勞務輸出的重要渠道,在編寫鄉鎮志時對本鄉鎮外出打工的人數、路線、分布、職業、經濟收益及對當地經濟發展的影響,均應立目記述,從而反映本鄉鎮與外部世界的經濟聯系;對外來勞動力大批進入的鄉鎮,在編志中也要設目集中記述以打工仔為主體的外來人口,要寫明外來人口的數量變化、籍貫分布、職業類型、勞資糾紛、生活狀況、治安管理等。再如鄉鎮的老百姓祖祖輩輩生息繁衍在這塊土地上,他們創造了鄉鎮前進的歷史,面對今日的繁華,每個村民都希望了解他們的祖輩,從何地而來,怎樣在此扎根定居繁衍,已經移居在外的人也有個尋根問祖的問題,所以鄉鎮志中對姓氏、宗族、家譜這部分內容的記載就只能細不能簡,借此凝聚力量,聯系鄉情,共同為家鄉建設出力。此外,鄉鎮志還應該在記載人物和文獻方面發揮其優勢。鄉鎮志地域范圍相對較窄,對邑人之精華者可以做到如數家珍,如本籍在外地工作的高級職銜人物、軍政界、文化界人物,大中專畢業生就讀及流向情況等。若是市、縣志要收錄這些材料就相當困難,甚至無法操作實施,而鄉鎮的父老鄉親對自己子弟在外地的情況是心中有數的,能如數家珍地一一載入志書,這也是鄉情難阻隔的體現。鄉鎮范圍內的文獻(包括藝文和非文藝性的檔案文獻)較市、縣畢竟也有限,搜羅殆盡,并一一列出,理論上是做得到的。
(三)鄉鎮志的編寫要突出地方特色
中國有句俗話:“入鄉問俗,十里改規矩”,說明地各有異,民俗有別。鄉鎮志要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就必須突出鄉鎮的特點和優勢,若編纂者把握不住這個重點,籠統的、泛泛的,不能從比較中找出本鄉本土的不同點,那么編出來的志書必然是平庸之作。由于各個鄉鎮的環境不同,其經濟結構、社會經濟發展情況各不相同,形成的文化內涵、民情風俗也不相同,各有各的特點和優勢,有的鎮是縣(市)城治所在地,有的鎮原是縣城所在地現在不是,有的為鄉村集市鎮,有的為水陸要會、交通樞紐等等。因此編寫各鄉鎮志,在內容記述上不能千篇一律,應將其特點和優勢作為重點來寫,寫深寫透,以深度見長,而且這個特點首先要在篇目中體現出來,讓人一看篇目就知道是你這個鄉鎮,而不是別的鄉鎮。如江蘇省原無錫縣的前洲鎮,鄉鎮工業十分突出,而華莊鎮則是全國小城鎮建設的典范,如果編寫鄉鎮志,那么編纂者應該在篇目設置上就把這一特色體現出來。突出地方特色,可以采用升格設卷、設編、設章集中記述的辦法,這是志書常用的一種做法,此外,還可以把地方特色滲透在各有關章節中反映,也不失為一種反映地方特色的好辦法。如福建省莆田市忠門鎮的主要產業是蒸籠業,它不同于莆田市以鞋業為支柱產業,因此《忠門鎮志》特別設置了“蒸籠”一章,與農業、水利電業、圍墾、水產、鄉鎮企業、商業各章并列為第一層次篇目,詳細地描述了蒸籠工藝、蒸籠營銷直到多元化經營和管理的全過程,有力地向人們陳述著忠門鎮這個人口眾多、土地貧瘠、經濟長期滯后的沿海鄉鎮是如何抓住機遇,依靠這個傳統工藝而沖進全國市場,發展本鎮生產力的。又如浙江省海鹽縣《澉浦鎮志》除概述、大事記外,主體部分共設11卷,計603頁,其中旨在反映地方特色的卷、章就達到了332頁。因我國唯一集山、海、湖于一體的風景區——南北湖坐落在澉浦鎮,故該志特設“南北湖風景區”1卷,濃墨重彩地記述其獨特的自然風貌;又因澉浦鎮靠海,古代為著名的“海防要津”“海塘重鎮”“貿易良港”和“產鹽重地”,雖“貿易良港”因明初禁海及日漸淤塞而成為歷史的記憶,但海塘和海鹽仍是澉浦最為顯著的地域文化特征,故在卷二“農業、水利”中繼“種植業”“林果業”“畜牧、水產”“水利”章之后設置了“海塘”“鹽業”兩章,彰顯了澉浦的地方特色。
2014年底開始,中國社會科學院(具體由中國地方志指導小組辦公室、方志出版社負責實施)啟動了中國名鎮志文化工程,其核心內容為編纂《中國名鎮志叢書》,目標是通過創新組織編纂模式和體例內容,出版一批質量高、影響大、社會效益好、且能(相對)暢銷的名鎮志,為讀志用志、服務社會創出一條新路。入選的名鎮(含鄉、街道)分為歷史文化名鎮、經濟名鎮、其他特色名鎮三類。其中歷史文化名鎮主要以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國家文物局評定的中國歷史文化名鎮為入選對象,對于歷史上曾經作為政治、經濟、文化、交通中心或者軍事要地,或者發生過重要歷史事件,或者其歷史人物、傳統產業、歷史上的重大工程對本地區的發展產生過重要影響,或者能夠集中反映本地區文化特色、民族特色,或者作為某種文化、習俗發源地或傳承地的鎮,也可酌情收錄;經濟名鎮以國家統計局農村社會經濟調查總隊公布的全國綜合實力“千強鎮”中有產業特色、其產業在全國占有重要地位的名鎮為主要入選對象;其他特色名鎮以獲得國家級榮譽稱號的具有某方面特色的鎮為入選對象,如全國文明鎮、全國特色景觀旅游名鎮、全國農業旅游示范點、全國小城鎮建設示范鎮、全國綠化百佳鎮等,或由相關部門或行業協會認定,獲得“××之都”“××之鎮”等稱號的特色鎮。
目前,這套《中國名鎮志叢書》已出版了11部,分別是《周莊鎮志》《第一關鎮志》《錢清鎮志》《冶源鎮志》《甪直鎮志》《同里鎮志》《三陽鎮志》《楓涇鎮志》《李莊鎮志》《天穆鎮志》《虎門鎮志》,從實踐看,符合鄉鎮志編寫的基本要求,既守住了志書的底線,又在篇目設置上不像市、縣志那樣面面俱到,以記載鄉鎮范圍內的微觀資料為主,詳市、縣志之所略,補市、縣志之不足,還注重突出地方特色,突出了名鎮志之名、之特。
(一)《中國名鎮志叢書》嚴守了志書的底線,是符合志體的
什么是志書的底線呢?筆者認為主要表現為敘而不論,這個一定要遵守,另外就是要有一定的時空觀念,凡例中應對時空有所說明,不能越境而書,橫排豎寫也要遵守,還有就是一般綜合性志書強調的內容全面、系統,“橫不缺要項”。《中國名鎮志叢書》嚴守了志書敘而不論、越境不書的原則,但由于該書發起的初衷是要在形式上創新,突出名鎮志之名、之特,不求面面俱到且要往暢銷書這個方向發展,為讀志用志、服務社會創出一條新路,因此與傳統鄉鎮志的要求有所不同,主要門類上是有所缺失的,為避免被人詬病為不像志書,需要在篇目設計上加以平衡,即以篇目框架結構上形似的面面俱到,來掩蓋志書內容上的缺項,這樣至少可以表明就志書整體而言,并不違背綜合性志書全面、系統、“橫不缺要項,縱不斷主線”的慣例。《中國名鎮志叢書》采取的辦法是設置“基本鎮情”類目,下設區位交通、建置沿革、自然環境、人口、鎮區建設、政事民生等分目,尤其是“政事民生”分目,下面不再分類,直接以內容取條目名,一事一條,既保存了有價值的微觀資料(這些微觀資料本身非常有價值,同類事鄉鎮或與縣城處理方式不同,記載下來很有必要,這也是鄉鎮志的意義所在),同時也避免了給人門類不齊全的觀感,因為從理論上講,《中國名鎮志叢書》沒有列的黨政群團、公安司法、軍事、教育、科技、衛生、體育、民政、勞動保障、人民生活、精神文明建設等門類都可以囊括在“政事民生”分目中加以記述,只不過從鄉鎮志所記內容應是市、縣志記載內容以外的微觀資料的角度出發,有則記,無則不記罷了。筆者以為,除此之外,還可以采取另一種辦法來平衡篇目設計,做到內容上“橫不缺要項”,即將“基本鎮情”改為有關地理內容的類目,如《第一關鎮志》的“天工開岳”,另設置一“雜述”類目。“雜述”顧名思義就是其他門類中無法放入的內容,皆可歸于“雜述”,決不等同于舊志的只記遺聞逸事,這里可延伸為用于記載未設一級類目的黨政群團、公安司法、軍事、教育、科技、衛生、體育、民政、勞動保障、人民生活、精神文明建設等方面為市、縣志所省略的,與市、縣志所記同類內容有不同表現形式的,有存史價值的微觀資料。“雜述”類目下也不必再劃分分目,直接以事列條目,一事一條,同樣可以達到以上的效果。如果顧慮到黨政、人大、政協的內容放入“雜述”恐引起非議,也可考慮將黨政、人大、政協的內容納入志首的“概述”,點到為止。
(二)《中國名鎮志叢書》很好地把握了鄉鎮志編寫的價值重心
我們知道,鄉鎮志最大的價值是補充市、縣志所沒有的微觀資料,尤其表現在人物、文獻、風土風情上,不要求面面俱到,更不應照搬市、縣志體例。按照這個思路,《中國名鎮志叢書》在文獻、人物、風土風情上用力相對頗深,基本起到了補微觀資料缺失的作用。人物方面,分為歷史名人(或“已故名人”)、健在人物(或“杰出人物簡介”“健在名人”)、名人與名鎮三類,本籍(其中又分已故、健在)、客籍分得清清楚楚。歷史名人為已故名人,記載已過世的本鎮人或長期扎根在本鎮的外鄉人;健在人物相當于一般市、縣志的“人物簡介”;名人與名鎮包括到此一游或短期居住的非本鎮名人,也包括這樣一些人,即非本鎮人,但在本鎮居住過幾年,后來從小鎮走向了全國其他地方,成為了名人,其后來的成名卻與小鎮無關,這類人也是可以記入“名人與名鎮”的,類似于舊志的“流寓”篇或新志的“事略”篇。與一個鎮有關的名人畢竟不多,依靠當地老人,還是可以做到一一挖掘而不遺漏的。藝文方面,包括歌詠本地的詩文、書寫本地風物的楹聯、金石碑記、歌謠、文獻書目,其中文獻書目以寫全、寫細為要,因為這是今后讀者、包括國外友人對這個古鎮感興趣,并進一步研究這個古鎮的線索,尤其是當地人的一些一般不為人所知的鄉邦文獻,在修志中新被挖掘出來的,如果不加以一一盡數記載,很可能將沒有其他文獻對此加以記載,而為人們所逐漸遺忘。鄉鎮地域范圍比較小,域內文獻畢竟有限,除了個別文獻鼎盛的名鎮如蘇州昆山的周莊鎮外,從理論上講完全可以做得到。至于非文藝性的原始檔案文獻,也是非常具有存世價值的,《中國名鎮志叢書》將其納入附錄,符合志體,是一種很好的思路。但也可以有其他的做法,如可以將非文藝性的原始檔案文獻直接納入正文相關條目之后(可以字體、字號的不同顯示其區別),與正文互為引證,舊志中也有這樣做的;或者與“藝文”內容歸并到一起,合并為“文獻輯存”類目。
(三)《中國名鎮志叢書》注重寫名鎮的“名”與“特”,突出了地方特色
比如說計劃出的600部名鎮志中,江南古鎮所占數量不少,從大的方面說,江南古鎮都是小橋流水的水鄉古鎮,如果不注意突出個性,在篇目上就會雷同,有千人一面之嫌。《中國名鎮志叢書》在編寫中注意突出了古鎮個性,不僅在條目編寫上側重于“名”和“特”,內容有特色或有重要性則列條目寫,無特色或不重要則省減,也反映在篇目設置上,類目上設置了自選篇目,在最基本的層次條目上也尋求采用具體的事或物作為條目標題直接表現出來,相較傳統志書顯得靈活、活潑,標題也更能吸引眼球。志書封面上的圖也沒有整齊劃一地選擇古鎮上最美的一幅風景,而是取古鎮上最具個性的東西,如紹興市柯橋區錢清鎮是以經濟名鎮入選《中國名鎮志叢書》的,有中國最大的輕紡原料市場,被中國紡織工業協會授予“中國紡織原料市場名鎮”稱號,所以《錢清鎮志》封面就采用了中國最大的輕紡原料市場作為背景,而不是該地其他的一些自然景色如古棧道等。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還是在志書的醒目位置標注該名鎮是以何種類型入選《中國名鎮志叢書》的。
綜上所述,無論是傳統鄉鎮志的編寫,還是《中國名鎮志叢書》的問世,在今天中國仍有其現實的意義。方志有存史、資治、教化、興利、研究的功能,鄉鎮志自然也不例外,但是與省、市、縣志相比,在發揮志書的上述功能上有更深層次的內涵。鄉村社會的變遷始終是中國歷史變遷的主體內容,這不僅因為在區位結構中鄉村占據絕對的多數,而且因為鄉村的生活模式和文化傳統在更深的層次上代表了中國歷史的傳統。即使對于整個近代史而言,近代化和城市化進程,本質上也是鄉村社會變遷的過程。20世紀以來中國歷史變革的走向、規律及其獨特的特征,如果不從鄉村社會研究入手,就很難真正獲得符合中國實際的具有認知價值的認識。鄉鎮志在反映農村社會上有著其他文獻典籍不可替代的作用,一部好的鄉鎮志,不僅僅是一個鄉鎮歷史與現狀的綜合反映,而且具有超出其本身價值之外的一般性意義,即實際上等于對中國農業、農村、農民問題作了一次深刻的調查研究和個案分析,可以為人們了解農村社會多提供一份素材。它所記錄的微觀資料,不少是十分珍貴和稀有的資料,極具人文歷史價值,可以為今天和將來的歷史學家研究中國基層社會提供資料。中國改革開放以后,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城市化發展迅猛,廣大城市周邊的農村正在逐漸被城市蠶食而消失,由此帶來了鄉土歷史文化的流失和鄉村原住民在城市化過程中的文化不適應,對于那些經受城市化掃蕩正在消失的鄉鎮而言,鄉鎮志的編修不僅可以傳承和搶救鄉土歷史文化和歷史記憶,而且可以展示鄉鎮個體發展脈絡,為探索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發展經驗、發展模式、發展道路提供歷史智慧和現實借鑒。鄉鎮志還可以成為聯絡鄉情的媒介,能夠正確而又適度地調動人們的戀鄉情結,幫助在外地工作的鄉親、港澳臺同胞及在異國他鄉定居的海外僑胞尋根問祖,通報鄉情,傳播鄉音,使他們了解家鄉的變化,調動他們熱愛家鄉、建設家鄉的積極性。而《中國名鎮志叢書》除了發揮鄉鎮志共有的功能外,還表現在對地方志價值實現形式的探索,是拓展讀志用志、服務社會途徑的一次有益嘗試,或許在中國鄉鎮志編修乃至中國地方志事業發展史上會成為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創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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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34X(2016)05-0008-07
浙江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2016年研究課題“新中國方志編纂實踐創新研究(1949-2015)”(項目編號:2016N21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