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暗器:含沙以射影,殺人于無形
傷人于百步以外,殺人在無形之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暗器。從俯拾皆是的飛花摘葉,到聞之色變的暴雨梨花針,暗器也隨時代變遷發生了多次變革,最終是工業化的火槍,終結了暗器的黃金時代。
暗者,不明也。顧名思義,暗器是那些不顯露于外的兵器。在戰斗中,暗器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在《封神演義》中,周將鄧嬋玉所使的五色飛石,被認為是最早的暗器。盡管暗器隨著時代變遷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我們對于暗器的發展歷史卻知之甚少,只能以著名作家金庸先生所著小說為參考,梳理一番暗器的發展。
暗器雖輕,但隨身攜帶仍會消耗體力。如果要考慮便攜性的話,無外乎減少重量或減少數量。但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會削弱暗器本身的威力。就質量而言,同樣的速度下質量越大的暗器動量就越大,擊中敵人后的潛在傷害就越高,因此減輕暗器的重量無異于減少對對方的傷害。
有人說武至極境后,飛花摘葉均可傷人,身上哪怕帶片紙也能致敵人于死地。不過,有如此至高武藝的人畢竟是少數,因此,武林人的暗器,依舊是不可或缺之物。
后世的暗器大師們認為:如果一件暗器極易獲得,那么就不必隨身攜帶,只需要在緊急時隨手尋找到這些暗器即可。
江湖入門級暗器的飛蝗石,就是隨處可見的鵝卵石。不但堅硬,而且還易于在倒地后獲得。中彈者,也會落得個頭破血流的下場。從這個角度來說,后世的板磚和折凳按嚴格的定義說雖不能說是暗器,但其精神是一脈相承的。
而另一些暗器大師則認為,倘若一些暗器還有武器之外的用途,那無疑更增加了其隱秘性和便攜性。此類暗器的代表當屬金錢鏢。誰能想到,隨身攜帶的金錢居然能起到武器的作用呢?
要說到將便攜性和威力均做到極致的暗器,那就不得不提北宋時逍遙派的獨門暗器——生死符了。
根據《天神與龍的戰爭史》記載,生死符可用任何含水的液體制成,所需不過“倒運內力,將陽剛之氣轉為陰柔”,“使掌心中發出來的真氣冷于寒冰數倍,清水自然凝結成冰。”發射之時,生死符又專打人的穴道。發作之時,“一日厲害一日,奇癢劇痛遞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減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遞增,如此周而復始,永無休止。”要解生死符的毒性,唯有學習逍遙派的天山六陽掌,這對于非逍遙派的人士,抑或武學修為不高者,談何容易?
至此,暗器終于打破了必須隨身攜帶的桎梏,突破了造成外傷的局限,而達到了隨時制作,對人造成精神打擊的新高度。這種依靠物理學,生物學,以及空氣動力學的知識方能至臻的暗器也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冷兵器時代的暗器之王。
到了南宋,暗器以一種截然不同的面目出現在了我們面前,粗略可稱之為“針”。這類暗器的代表為古墓派的“金銀二針”,即玉蜂針和冰魄銀針。
據《神圣的雕之羅曼史》記載,玉蜂針為“六成黃金,四成精鋼”制成,上沾有玉蜂的毒液。針雖細小,一旦扎破皮膚,依然能迅速生效。冰魄銀針類似,但毒性更強,稍有接觸就會讓皮膚發黑,如果扎破皮膚,則有性命之虞。
古墓派的弟子李莫愁雖未經傳授玉蜂針的使用方式,但依然依靠冰魄銀針等成名于江湖,人稱“赤煉仙子”。
不過對于古墓派的金銀二針也有著一些未解之謎,例如古墓派祖師林朝英就認為,玉蜂針較冰魄銀針更為陰毒。這一點似乎與我們所知的戰斗記錄有所偏差。
選擇針作為暗器的形態無疑是成功的。可以想象,最初將針引入暗器是出于多方面的考慮,而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則是其制造和攜帶的簡易性。在便攜和威力兩派之爭中,便攜派似乎再次占據了上風,而這更多像是一種無奈之舉——畢竟以古墓派的財力,收集大量的金銀用于制作未必能夠全部回收的暗器,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但這一次,便攜性的提高并不意味著威力的下降,因為針的形態彌補了這一點。針尖刺破皮膚,造成出血。林朝英的高明之處在于在針尖上喂了毒。
當暗器的威力不再簡單依附于暗器的重量時,暗器的研發人員們也終于能夠解放自己的思想,在輕便性上做出變革。可以說是暗器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
這次變革的影響極其深遠,我們在幾百年后的明代依然能看到針作為一種主流暗器活躍在江湖。
根據《江河與湖泊上微笑而驕傲的漫游者》記載,日月神教的曲洋長老就擅長使針。在他的影響下,黑血神針也一度成為江湖上談之色變的暗器。據最新的考古資料,黑血神針的前身,可能直接參考了冰魄銀針的設計。
在去年發表的一篇暗器綜述中,作者郭陽通過解讀文獻,認為峨嵋派的創始人郭襄可能通過楊過和小龍女知道了冰魄銀針的制作方式,并在峨嵋派的內部流傳。后世的周芷若將這個秘密告知了自己的未婚夫張無忌,而因此流傳到了明教內部,而明教正是日月神教的前身。
具有針形態的暗器也有著一些衍生的變化。在《碧血劍》中,金蛇郎君的金蛇錐就是對針的一種改良。從本質上而言,金蛇錐的原理同針一樣。之所以改良成錐型,或許是出于空氣動力學上的考慮,以求提高暗器的命中率。這種改良極大地增加了暗器的體積,金蛇郎君因此也一共只有二十四枚金蛇錐。
等到熱兵器在暗器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已經是元末明初了。
據《倚天屠龍記》記載,峨嵋派曾在屠獅大會上使出了“霹靂雷火彈”,并當場炸死若干名武林人士,使得與會人員非常忌憚。
明末清初,隨著生產力的提高,暗器的數量不再是一個限定因素,機械的傳入也讓暗器更像是一種工具,并不需要使用者有多少的武學修為。
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五毒教的何鐵手贈予韋小寶的含沙射影。只要輕輕按動機括,鐵匣中就能射出無數暗器,讓人防不勝防。這種機關的存在,讓人驚嘆發明者的智慧,也讓人感嘆屬于武學的那個純粹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同樣在韋小寶的身上,我們看到了暗器乃至于武俠的末路。熱兵器的出現使得這位從未認真修習過武術的少年,擁有了擊殺一流武學高手的能力,他使用的則是廣義上的暗器——火槍。
在熱兵器的時代,火槍以其巨大的殺傷力和流水線般的制作流程,對傳統的武林產生了巨大的威脅,并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武俠世界的迅速衰退。
暗器固然是武林的一個重要部分,武林卻又因為一種暗器而走向死亡,這無疑有著一種吊詭的美感。就火槍本身而言并不是美的,工業化的火槍與江湖化的暗器,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或許我應該更豁達些。五毒教教主何鐵手評論暗器時說道:“什么下作上作?殺人就是殺人,用刀子是殺人,用拳頭是殺人,下毒用藥,還不一樣是殺人?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瞧不起?哼,誰要他們瞧得起了?”
既然如此,那么用暗器殺人是殺人,用火器殺人自然也是殺人,兩者又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了。這么說來,暗器的發展終結于火器,或許也正是一種宿命。當一個更為強大的自身存在時,暗器的生命其實并沒有結束,而是獲得了延續和定型。
(《中華遺產》2015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