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薪舟
湘潭大學,湖南 湘潭 4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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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新璋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
李薪舟
湘潭大學,湖南湘潭411105
摘要:翻譯家研究在整個翻譯研究框架中不可或缺,應引起足夠的重視。羅新璋是中國當代杰出的翻譯家。羅不僅譯作優秀,還在翻譯理論上潛心探索,總結自己的翻譯經驗和玄奘、嚴復等前人的論述,提出了一套獨具一格的翻譯理論。對比不同《紅與黑》譯作可看出羅譯精彩所在。研究其翻譯理論和實踐具有重要的現實應用意義和啟發。
關鍵詞:羅新璋;翻譯理論;翻譯實踐;翻譯腔;紅與黑
一、引言
羅新璋是位卓有成就的譯者。他古文功底不凡,文采斐然,其譯文屢屢涌現拍案叫絕之處。羅譯《紅與黑》是外國文學翻譯界公認的優秀之作。他不僅以譯文著稱,而且在翻譯理論方面獨具心得。不過遺憾的是,迄今為止,國內與羅新璋翻譯理論與實踐相關的論著極少。
相關論文大多集中在評論他譯作的好壞,褒揚者有之,反對者亦不少。例如,張成柱曾撰文贊揚羅譯作品乃“純粹之中文”和“真正的文學翻譯”,表達“出神入化”,語言“活靈活現,維妙維肖”。再如,許鈞曾寫過兩篇論文來批評羅譯文字失度問題以及與原著風格不一致問題。這些或褒或貶的評論正說明羅先生譯本特色突出,受到了人們的廣泛關注。
其實,羅新璋的翻譯理論也頗具影響力,為了彌補這一缺憾,筆者嘗試分析歸納其譯學思想和翻譯實踐特點,并結合實例闡述其翻譯理論在實踐中的運用。
二、羅新璋的翻譯理論
(一)發展論
中國翻譯史源遠流長,可追溯至三國時期,傳統的翻譯理論也有不少精深之處。可如今國人卻熱衷于介紹和學習西方翻譯理論和學派。羅新璋倡導:“我們的翻譯理論自有特色,在世界譯壇獨樹一幟,似可不必妄自菲薄。”我國的翻譯理論與翻譯歷史一脈相承,不少譯者在翻譯的同時,也致力于翻譯理論的研究。
縱觀我國翻譯史,翻譯理論從最初支謙的“因循本旨,不加文飾”,道安的“五失本三不易”、鴻摩羅什的“依實出華”、玄奘的“求真“和“喻俗”,到嚴復著名的“譯事三難:信、達、雅”、“直譯、意譯”,以及魯迅的“忠實、通順、美”、傅雷的“神似”、錢鐘書的“化境”,每個時期均有代表性的論述。羅新璋在此基礎上,把我國傳統的翻譯理論體系歸結為四種基本思想:“案本—求信—神似—化境”。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看得更高、更遠。羅精辟地梳理了翻譯理論的發展軌跡,給予我們不少啟迪。我國的傳統翻譯理論中有諸多值得我們傳揚下去的積極因素。我們可以有選擇地借鑒前人的經驗之談,結合當今翻譯實踐,參照西方理論的合理框架,構建獨具漢語特色的譯論體系。
(二)藝術論
羅新璋譯學思想的首要觀點是:翻譯是一門藝術。而譯作分為兩種類別:一種是“譯即作”,另一種是“譯而作”。
“譯即作”其實就是“譯”而不“作”。那么翻譯就只是一種單純的、被動的、模仿原作的活動。若翻譯活動無創造性可言,那么同一原作的眾多譯作往往雷同,何須復譯?這樣的譯文不但永遠超越不了原文,而且“信而不美,如畫虎類犬。”此類翻譯文學并不優秀,無法融入本國文學。
“譯而作”,翻譯的過程中進行二次創作。再創造絕非機械地再現原文,也非要與原文“等值”,而是充分發揮譯者主體性,力爭接近原作,乃至超遠原作。若原作為藝術品,那譯作也應為藝術品。如此,不同翻譯家譯同一原作才會各有千秋,而不是眾口一詞。各個譯作之間形成競爭之勢,優秀的譯作才會被本國文學接納,從而成為本土文學的一部分。
文學翻譯畢竟包含了譯者的主觀成分在里面,譯者首先是讀者,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譯者對同樣的原文理解可能不盡相同;再者,每個譯者在遣詞造句上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所以,完全客觀的譯本是不存在的。這就不得不承認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利用譯者主體性的積極因素,才能譯出美作。
(三)“三非”論
羅還提出了“三非”論:“外譯中,非外譯‘外’;文學翻譯,非文字翻譯;精確,非精彩之謂。”寥寥數語卻巧妙地道出了優秀譯文的特征。
譯文不能是外文式的中文,必須是地道的中文。但不少譯者都擺脫不了“翻譯腔”,其譯文佶屈聱牙、對外來的詞匯及句法過于拘泥,往往不符合中文的表達方式。試想,哪位讀者愿意讀那種蹩手蹩腳的譯文呢?要想形象生動地表達原文意象,就必須要徹底擺脫外文句式結構影響。
文學翻譯(literary translation)與文字翻譯(literal translation)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文字翻譯是逐字逐句地翻譯,注重字面上的意思;而文學翻譯則不同,具有文學性,應翻譯出語言的藝術。文學翻譯不是生搬硬套,追求“神似”,而非“形似”。
一味地信,一味地強調精確,譯出來的文章便不那么精彩。翻譯固要忠實于原文,但不能滿足于精確,更要追求精彩。不精彩的譯作自然是無人問津。譯者的二次創作“不是拜倒在原作前,無所作為,也不是甩開原作,隨意揮灑,而是在兩種語言交匯的有限空間里自由馳騁。”要做到這一點很難,這對譯者要有相當高的要求。除了要有較高的中外文水平,還要有一定文學素養,若是外譯中,那就要有一定的國學基礎。
三、羅新璋的翻譯實踐
譯者的譯作常常體現出其譯學思想,羅新璋所譯的《紅與黑》將語言的藝術運用至爐火純青的境界,堪稱美文。如今文學譯本數量紛繁,但許多譯作質量并不高,譯作里不少地方有硬譯痕跡,亂譯現象甚至泛濫成災。而讀羅譯作品就如讀本國文學作品,毫無“翻譯腔”,能做到這點實屬不易。筆者試舉不同譯者所譯《紅與黑》里的開篇一段來說明羅譯特征:
原文:
La petite ville de Verrières peut passer pour l'une des plus jolies de la Franche-Comté.Ses maisons blanches avec leurs toits pointus de tuiles rouges s'étendent sur la pente d'une colline,dont des touffes de vigoureux chataigniers marquent les moindres sinuosités.Le Doubs coule à quelques centaines de pieds au-dessous de ses fortifications baties jadis par les Espagnols,et maintenant ruinées.
郝運譯:
維里埃爾這座小城可以算是弗朗什-孔泰的那些最美麗的城市中的一座。它的紅瓦尖頂的白房屋散布在小山的斜坡上,一叢叢茁壯的栗樹把山坡每一個細小的起伏都顯示出來。杜河在它的城墻下面,離著幾百尺遠的地方流過,城墻是從前西班牙人修筑的,現在已經成了廢墟。
羅譯:
法朗士-孔德地區,有不少城鎮,風光秀麗,維璃葉這座小城可算得是其中之一。白色的小樓,聳著尖尖的紅瓦屋頂,疏疏密密,星散在一片坡地上;繁茂粗壯的栗樹,恰好具體而微,點出斜坡的曲折蜿蜒。杜伯河在舊城墻下,數百步外,源源流過。這堵城墻,原先是西班牙人所造,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了。
對比看出,雖然郝譯忠實原文,讀者也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難,但是,閱讀時總覺得有些別扭,這是因為譯文多多少少難免帶著一些“洋味”,即“翻譯腔”。例如,郝譯第一句的句式稍顯生硬,定語中出現三個“的”,中文一般不會這么表達。另外,中文更傾向于“顯示出…”的句式,而不是“把…都顯示出來”的句式。
而羅譯卻將國文運用得靈活自如,有中文特有的古色古香。為了避免郝譯中定語里的兩個“的”,羅譯用一個動詞“聳著”來處理甚是巧妙。羅善于將法文的長句,拆成中文的短句,其譯文多四字短語。
譯界對于“翻譯腔”和“四字成語”的爭論從未停止。為什么古文常常為短句?濃縮乃是精華,短句言簡意賅,讀起來鏗鏘有力,抑揚頓挫,此乃中文藝術之魂。當下不少譯作句式冗長拖沓,這無疑是被“西化”了。外譯中,譯作不能一味地屈從于外文,應展現中文本身的魅力。
羅譯作品與其譯學思想緊密結合,充分展現了一種藝術美,將“神似”發揮至極致。即便對其譯文頗有微詞的許鈞也不得不承認:“不拘泥原文的詞句,擺脫原文之束縛,但求譯文純粹,精彩,自成一體,可以說是羅譯的一大特點。”至于文學批評,這是學術界常有的事,羅先生謙虛有禮地接受了這些評論,但也表明了自己的看法。誠然,這些爭論雖然是“墨水瓶里的風波”,但正是因為這些見仁見智的爭論,才會擦出學術上的火花。
四、結語
一本譯作的好壞最終還得由讀者來評說,所以,翻譯過程中應充分考慮讀者的因素。讀者并不青睞帶著“翻譯腔”的譯本,而更樂于閱讀有著中文神韻的譯本;也并不一定要求辭藻華麗,而希望讀后有酣暢淋漓之感。因此,譯本追求藝術美順理成章。如今,不少外國人視我國傳統文字為瑰寶,研究者紛至沓來;而我們卻不以為意,甚至視為草芥。我國知識分子之前已將太多的精力用在學習和研究外文上,時下興起的國學熱不無道理,是時候重新重視國文了。前人歷經千秋萬代傳下來的國文精華,我們不應拋棄,而應發揚光大,對那些傳承中華語言藝術之魂的學者多一些認同和支持。當然,該文只是筆者一己之見,本意并不在于評頭論足。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前輩們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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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049-(2016)01-005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