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最有力量

文 曹千里

美，最有力量

文 曹千里

美，有最直接的震撼力。

蜀繡的色彩明麗、繁復圓潤是美，北方雕塑的雄偉奇崛、渾厚壯觀也是美。藝術之美、自然之美，能打動人，攝人心魄，凈化心靈。而時時處處感受、捕捉美的藝術家，永遠值得尊敬。

本期藝術人生的兩位藝術家—— 雕塑家萬緒德和蜀繡大師郝淑萍，用自己的心性修養創造著美，塑造著自己，譜寫著美妙的藝術之曲，并且傳播美，用美的力量感染人。

美，是用來欣賞的，當你用欣賞的眼光，用審美的心靈去接近美，沒人會拒絕。而一個鼓勵美，鼓勵大家欣賞美的民族，是有情趣的、健康向上的民族。

《小園丁》 萬緒德/作

當奧羅拉女神用玫瑰色的手指打開天窗放出陽光時，世界一片光明。萬物沐浴在光照里，鳥兒睜開了夢眼，啁啾聲此起彼伏，互相應和。星星點點的光透過細密的樹葉撫在泥土上，輕輕晃動著身影。小鳥在春光里歌唱，鮮花在枝頭綻放，蝴蝶飛呀飛，一會兒展翅，一會兒停落。穿潔白裙子的少女從陽光里走來，緩緩地，然而歡快地邁著步子。少女溫潤的臉龐，在晨光中綻放醉人的微笑，把書本放在身后，靜靜感受春的氣息……紅的、白的、紫的、藍的，千嬌百媚盛放在花園里，蜜蜂飛來飛去，嚶嚶嗡嗡。一只白蝴蝶幽幽飛到身旁，少女駐足，那蝴蝶竟忽忽悠悠慢下來，少女伸出手臂迎接，蝴蝶停住，是把少女也當作了百花中的一朵么？

整個春的美都停在了手臂上。少女沐浴在圣潔的春光里……世上所有的花都開了，天地一片凈朗。

走過這尊名叫《小園丁》的雕塑的參觀者，無一不駐足欣賞。

少女，蝴蝶，春光，雕塑家用自己的語言表現個人對美的領悟，自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張愛玲在小說《殷寶滟送花樓會》中對少女有過這樣的描述：……羅教授戴著黑框眼鏡，中等身量，方正齊楚，把兩手按在桌子上，憂愁地說：“莎士比亞是偉大的。一切人都應當愛莎士比亞。”……他激烈地做手勢像樂隊領班，一來一往，一來一往……“朱麗葉十四歲。為什么十四歲？”他狂喜地質問。“啊！因為莎士比亞知道十四歲的天真純潔的女孩子的好處！啊！十四歲的女孩子！什么我不肯犧牲，如果你給我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

美，自然之美，純潔之美，青春之美，有最直接的力量，能打動人，感染人，攝人心魄，凈化心靈。能時時處處感受、捕捉到美的藝術家，永遠值得尊敬。

《黃河鐵牛》 萬緒德/作

忽然想起一個小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正是這尊雕塑的作者。

說是某一天，主人公和一位藝術家走在路上，看到前面有兩位年輕貌美的女孩，兩人想都沒想，快步走上去，告訴她們：“你們太美了，我們想多看兩眼……”兩個姑娘欣然同意。

朋友講這個故事時，我們正在春日的細雨里漫步，我抬頭，太陽突然刺破云層，放出萬道光芒。我在心里為兩位女孩點贊，為兩位藝術家鼓掌。

美，就是用來欣賞的，當你用欣賞的眼光，用審美的心靈去接近美，我想，沒人會拒絕。而一個鼓勵美，鼓勵大家欣賞美的民族，是有情趣的、健康向上的民族。

沒錯，這位藝術家正是萬緒德。

《小園丁》是萬老入選第六屆全國美展的雕塑作品。

《礦工與太陽》 萬緒德/作

1935年，萬緒德出生于延慶縣康莊鎮馬營村。從他記事起，父親就在張家口、大同一帶當鐵路工人，在日本人的逼迫下干苦力，母親在家辛苦地拉扯著五個孩子。在萬緒德八歲那年，饑寒交迫的母親患了肺結核去世了，父親還在干苦力，從此他開始了流浪生活。十四歲那年，也就是新中國成立之后，萬緒德才開始上學。1959年，萬緒德以全省第五名的成績考上了山西大學雕塑系，后被保送到沈陽魯迅美術學院學習雕塑。1965年從沈陽魯迅美術學院畢業后，他拒絕了長春電影制片廠和上海文化廳的邀請，回到了山西省。后來被組織上分到了山西省群眾美術館，當時山西省的雕塑水平在全國排名倒數第二。

“南方的雕塑玲瓏華麗，北方的雕塑氣勢大、雄偉。”萬緒德對黃河鐵牛情有獨鐘，20世紀80年代，在聽到山西省永濟縣打撈出唐代的黃河大鐵牛后，萬老趕緊跑過去，站在水里，人家挖出來一點，他就臨摹一點，腦袋上都是蚊子叮的包，復制出的黃河鐵牛獲得了中國藝術節金獎。后來他帶著鐵牛的臨摹作品去意大利展覽，當地一百多家媒體報道，歐洲人覺得這樣的雕塑不可思議。

對此，萬緒德很感慨：“要不說，山西就是藝術的土地。另外，山西的雕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序列齊全，歷朝歷代都有留下的作品，在這里，各個朝代的手法一目了然。傳統是如此重要。我記得劉開渠、付天仇等老先生就都曾多次來山西考察采風。現在，可以說國內搞雕塑的，沒有不來山西的。你看各大院校的雕塑系學生，每年都要來山西臨摹學習。”正是在萬老和同事們的爭相努力下，山西省的雕塑水平躋身到了全國前列。

《香港嗇色園十二生肖猴》 萬緒德 萬東凱/作

干了一輩子雕塑，山西歷代留下來的雕塑作品，萬緒德都過了眼，全國的也大多看過，他越琢磨越覺得山西的好。“從唐代到清代，山西留下來的雕塑數量是其他各個省加起來的總和，優秀作品自然也最多，不愧是東方雕塑藝術館。”萬緒德說，“這與山西干燥的環境有關，但不管怎么說，這么多雕塑能留下來太不容易了。”退休以后，時間多了一些，萬老決定把山西優秀的雕塑作品臨摹下來。什么才算是優秀？他認為有三點：是否符合塑像技法的“三十二項八十好”；能否明顯反映各朝各代風格，與當時生活非常吻合，有十足的個性；使用了所有或者大部分藝術手段，比如貼金、立粉等。基于此，萬緒德的統計是，精品大約60件，條件寬松一點兒就是80件。

聽著萬老說山西雕塑，看著他因激動而發紅的臉龐，我眼前突然浮現出那次聯誼會與萬老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天，是畫院的新春聯誼會，萬老來得有些遲，一進門就脫帽子，說：“不好意思，年齡大了，老忘事。謝謝大家記得邀請我，很開心，很樂意出來見見各位老朋友。”說著，他拿出近作《老兵》讓大家批評。這件作品是為紀念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七十周年做的，萬老說，祖國培養了自己，使得自己過上了幸福生活，《老兵》傾注了自己對祖國的感情。我看著老兵堅毅的嘴角，突然明白，這不正是作者本人的寫照嗎？任何一種藝術形式，說到底，都是藝術家個人心性、修養的表現，塑造誰都是在塑造自己。

熱烈的掌聲打斷了我的遐思，旁邊人告訴我，每次萬老給大家講話都激情澎湃，贏得陣陣掌聲。萬老說：有人問我，你都八十歲了，怎么還在搞創作？我說，有兩條：第一，不想把技術帶到棺材里去，父母早逝，是國家給我助學金，把我培養成這樣，我不能把技術帶到棺材里去。第二，延長生命，作品留在社會上，即使以后不在了，但我還活著。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除了萬老說的那兩條，還有什么原因使得藝術家永遠充滿激情……抬頭，有鳥飛過，湛藍的天空之上漂浮著幾朵白云，哈，是美！美，永遠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耳邊傳來《梁祝》的小提琴聲，溫婉流麗，纏綿悱惻，聞之忘俗。冬日暖陽斜斜照在身上，影子被拉長，拉長，思緒也被藝術之美牽引到水深云際處，久久回味……

《香港嗇色園十二生肖虎》 萬緒德 萬東凱/作

萬緒德

1935年出生，1965年畢業于魯迅美術學院雕塑系。中國美術家學（協）會會員，一級美術師。曾任山西省畫院雕塑創作部主任，并兼任山西城雕辦主任、山西雕塑家協會主席、山西美術研究會副會長、山西民間美術研究所所長等職。從事雕塑40余年。榮獲省級及國家級金、銀、銅獎，作品《小園丁》《礦工和太陽》《童年的夢》分別入選第六、七、八屆全國美展，《白求恩》入選全國城市雕塑方案展。

2001年，成立了“萬緒德、萬東凱雕塑工作室”，與萬東凱共同創作了銅雕《開天辟地》（立于大同）、鋼筋混凝土《介子推母子像》（立于綿山景區）、《十二生肖》（立于香港）、大型石雕《晉國魂》（立于晉國博物館）、大型石雕《九龍柱》（立于云龍山森林公園）、浮雕《文化圣地》（立于仰韶博物館）等。《黃河古蒲津橋鐵牛》赴意大利展出并長期陳列于日本，《牧童遙指杏花村》陳列于人民大會堂山西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