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對自我的超越

◎毛榮富

寫作，是對自我的超越

◎毛榮富

小名片

毛榮富，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全國優秀語文教師，全國教育系統勞動模范。畢業于復旦大學中文系，從教三十余年，發表文章千余篇，著有《元明散曲》《作文散步》《漫步教壇》等專著多部。

最近，讀到一首小詩《不同時期的夢》：

童年時的夢/是一頓飽飯/爸爸一碗/媽媽一碗。

少年時的夢/是平房變樓房/屋里有空調/冬暖夏涼。

青春期的夢/是找個好對象/勤勞樸實賢惠/通情達理善良。

中年時的夢/是公平正義相伴/民主與法治/不再是奢望。

它的前三句均為鋪墊，最后一句超越了“自我”，寫出了全體人民的“夢”。

這首小詩啟示我們：如果沒有對自我的超越，只是囿于個人小天地，表現個人的心理訴求，是遠遠不夠的。正因為此詩跳出了自我，才不至于滑向平庸。

寫作，原本就是一個不斷探尋，不斷擴展視野、更新思想的動態過程。也許人們就像這首詩寫的那樣，起先關心的是自我，是身邊之事，后來才關注到整個社會，視野變得開闊了；起先只是就事論事，后來才有了看問題的高度，抓住更重要的事。總之，在一次次對自我的超越中，我們的作文內容便從幼稚走向成熟，從膚淺走向深刻。

下面，我試從一篇作文的具體構思過程來說明這一道理。

《我想握住你的手》是道高考作文題。許多人要握住的是老師、父母或朋友的手，唯有某生想握住的是自己的手。問他為什么，他說有位名人說過，一個人要學會與自己相處。“我”其實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他自己其實是個“失敗者”，——最近一次考試，數學才得40分；愛好寫作，兩次參加市里的作文競賽，接連敗北；競選學生會主席，因口才欠佳而功虧一簣；喜歡踢足球，卻始終只是個“替補”……嚴重的挫敗感、委屈感使他特別想寫一篇作文撫慰自己，但是他轉而想到，世上的失敗者多矣，豈止是區區的我？

是啊，世上的成功者和勝利者畢竟是少數，而失敗者是一個人數更為眾多的群體，他們默默無聞，備受冷落孤苦。想到這里，他改變了思路，——與其握住自己的手，還不如握住“失敗者”的手。

可以說，這是一次對“小我”的超越，是一次思想境界的提升。

接下來他又想到：如果對失敗者僅僅是進行一番勸慰鼓勵，也是遠遠不夠的，而且也沒多少話可寫，更重要的是，失敗者不需要同情，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們身上實在有著許多可貴可敬之處。成功者固然令人羨慕，而失敗者則令人起敬。——想到這里，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心頭涌起了種種壓抑已久的思緒。最后，他充滿激情地寫下了這樣的句子：

我想握住你的手，——最能體現人類精神和生命本質的是默默無聞的失敗者，以積極的態度抒寫生命、創造人生的是失敗者。盡力攀登而未能登頂的人不需要同情的眼淚，他們理應接受人們仰視的目光。

我想握住你的手，——人生體驗最豐富、頭腦最清醒的是失敗者，——失敗了，生命不再被注目，一切虛浮的光環散去，面對冷峻的現實，能夠收獲許多平常沒有的思想。

我想握住你的手，——歷經苦難而又無怨無悔的是失敗者，對人生大徹大悟的是失敗者。即使是勝利的英雄，面對未曾達到的目標和浩瀚的未知世界，也仍然是一個失敗者。成功和失敗，對人的一生來說也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奮斗的過程。

從握住自己的手而想到握住失敗者的手，又從對失敗者進行勸慰想到要向他們表示敬意。——因為有了這兩次對自我的超越，文章的境界闊大了，思想深邃了，作者，也不是原先那個多少有點自卑的孱弱者，而儼然已是自信滿滿、準備重新啟程的跋涉者。

責任編輯：巫作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