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瑤
聆聽星星的聲音
◎陳佳瑤

小時候愛夜,也怕夜,愛的是繁星綻放的心安,怕的是如潮般的黑暗。
我最喜歡在后半夜悄悄爬下床,依偎在奶奶的懷里,看未褪盡的星星,看太陽漸漸在山的那端露出圓潤的一角。
靠在奶奶的懷里,傾聽她有規律的心跳,“怦,怦”,我的心里有小魚兒在歡快地游動,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奶奶笑著,松樹皮般的手拂開我耳邊的碎發,我們一起聽著遠山上傳來的狗吠聲,聽著河水淌過石面的噗噗聲,聽著風拂過樹葉的聲音……說來也奇怪,奶奶年紀大了,聽力卻一直沒有減弱的跡象,什么聲音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璀璨的繁星嵌在夜幕中,像極了一顆顆施華洛世奇水晶,在一塊無際的黑綢上散發耀眼的光芒。
我從未想過,一直平淡而令人艷羨的生活會突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天,看著一輛白色的車來接奶奶,我的心狠狠一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法自如行動?;艁y之中,沒有人注意到蜷在角落里的一個小女孩。
眼前是一片灰色的海潮,一種無助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腦海中一幕幕閃現的都是天上的星星和奶奶的面容。
等院子里所有人都走干凈后,我才從角落里出來,抱著膝蓋坐在青石板上。奶奶曾告訴我:“想哭的時候,仰起頭,眼眶里的淚會打轉回去?!蔽已銎痤^,看見星星被烏云遮蓋,沒有發出絲毫的光亮。
眼淚沒有停住想出來的念頭,它好像在說:“世界這么大,我好想出來看看??!”于是,它們就一滴接一滴地出來了,落在青石板上,啪啪有聲。
我坐在石板上,睡著了,進入了一個有漫天星光和奶奶的夢境。
夢境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奶奶終是回了家,眼睛卻像蒙上一層翳似的,看不清了。
她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手撫著自己的眼,輕笑:“瑤兒,奶奶不能陪你看星星了。”她看不見我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我哽咽著說:“奶奶,您不怕黑嗎?”
“沒事,我可以聽星星閃動的聲音。”奶奶微笑著說。
我攙著奶奶,坐到青石板上,奶奶眨了眨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說:“嗯,星星閃動的聲音很美妙?!蹦棠掏A送#终f:“我還聽到了花開的聲音?!笨吭谀棠躺砩希衣犞男奶?,告訴自己,世界依然可以美好。
于是,我們依然一起度過每個夜晚,一起打開每個早晨,一起看淺灰色的天空穿上顏料盤,看晨光舔遍鄉村的每個角落。
雖然,奶奶看不見。
當初我們看星星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料到過,有一天我只能看著奶奶聽星星。奶奶的心跳聲有力地在我耳畔回響,潮濕的淚,從我的眼眶中飄墜下來。
但——即使歲月以刻薄與荒蕪相欺,我們仍需生命的慷慨與繁華相愛。
奶奶聆聽星星的情景,成了我心底刻痕深深的版畫。
(指導老師王秋珍)
責任編輯:巫作猛